薄海從陰影裡走出去,一段時間沒見,他蒼老了許多。
“月月啊,怎麼這麼晚還沒回家?”薄海笑嗬嗬地問。
花月往後退了兩步,餘光瞄向一百多米外的木花巷子。
“你怎麼在這裡啊薄叔叔?”花月輕聲問。
薄海咧著嘴笑了下,伸出拇指擦了下滿是傷痕的嘴角:“月月跟田田是不是同齡啊?”
“薄叔叔,”花月額上沁出冷汗,“薄宴哥哥就快來了。”
聽到薄宴的名字,薄海眼裡閃過猥瑣的笑,低聲嘀咕:“還真是有意思,那個狠心的小狼崽子,還有個弱點。”
“月月啊,”薄海柔和了聲音,“叔叔帶你去玩,好嗎?”
花月搖搖頭,不停後退。
直到退到一個懷抱裡,她顫抖著回頭,被擁了進去。
“花月,是哥哥。”薄宴冷冷地看著對麵的薄海。
花月鬆了口氣,手腳有些發軟。
薄海麵色變得陰沉:“你來得到快。”
花月靠在薄宴懷裡,緊張地看著他們兩人。
“你想報複我?”薄宴淡聲問。
這兩人的話,花月聽不明白,她看著薄海露出不甘的眼神。
她知道,薄海怕這個兒子。
隻要薄宴在,她不會有事。
薄海後退兩步,轉身往胡同深處跑去。
薄宴盯著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雙眸冷成寒冰。
他沒有去追。
花月知道,薄宴可能是不放心自己。
總之,薄宴和薄心田的這段陰影,要過去了。
她要做的,是在這個夜晚,牢牢看住薄宴。
“薄宴哥哥,我們回家吧。”她怯生生地看著麵無表情的少年。
薄宴視線落在花月蒼白的臉上,被壓製住的巨大的恐慌突然撲天蓋地襲來。
他差點,就來晚了。
他扣著花月的腦袋按進胸口,身體不受控地顫抖。
在那個夜晚,他選擇了薄心田的那個夜晚,他就想這麼做了。
眼下,他竟然在暗自慶幸,薄心田不在這裡。
他可以,心無旁騖地,選擇他的小太陽。
花月小心翼翼地抬頭:“薄宴哥哥,你怎麼了?”
少年睜開眼,情緒被掩的一乾二淨。
他鬆開花月,聲音有些乾澀:“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花月覷著他的神色:“跟思思一起去了濕地公園,有點遠。”
薄宴抿了抿唇,盯著她的眼睛:“以後不可以超過六點,不然就要通知哥哥去接,知道嗎?”
那到不用吧?
花月心想,你又不是我親哥,我又不是薄心田。
而且,薄海這事,就要過去了。
“回答。”少年語氣難得帶了一絲怒氣。
花月嚇的一哆嗦,連忙點頭。
發現嚇到她,薄宴閉了閉眼。
他隻是——太害怕了。
“哥哥送你回家。”他壓著聲音,揉揉她的腦袋。
花月點點頭。
兩人出了胡同,外麵路燈亮起來。
看著熟悉的巷子,花月終於放鬆下來。
她看著旁邊一直麵色不豫的少年,輕聲問:“薄宴哥哥,薄心田呢?”
薄宴麵色淡如水,看著前方:“去朋友家玩兩天。”
那就好。
花月鬆了一口氣。
她扯開一抹笑:“薄宴哥哥,我有許多題目不會,咱們今天通宵吧。”
薄宴一怔,低頭看著她:“怎麼了?”
花月也知道這樣做很奇怪,但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正常、最合理的借口了。
她不記得薄海溺水的具體日子,但隱隱感覺,就是今天了。
熬過今晚就好了。
兩人已經走到修理鋪,花國棟打電話來,說李金蘭不太舒服,他留在那裡照顧一晚。
“薄宴哥哥,我有點害怕,你陪著我好嗎?”花月扯著衣角,小聲說。
她還真是機智,掛了爸爸的電話,臨時又想到了這個更合理的借口。
薄宴想到剛才那一幕,他點點頭:“好。”
花月把書本和作業抱到一樓,小台燈打開。
修理鋪的大門被關上。
她還從沒在一樓過過夜。
夜色靜謐,一樓鋪麵裡有淡淡的機油味兒。
怕薄宴離開,花月拿了許多張試卷。
她做一張,薄宴批改一張。
沒有人說話。
一直到半夜十一點。
外麵滴滴答答下起了雨。
花月心頭一沉,不安越來越濃。
“花月,”薄宴低頭看著試卷,淡聲說,“是不是有事瞞著哥哥?”
“啊?”花月手指一顫,有些慌張。
薄宴抬起頭,盯著她。
一樓整個被打通,房間很大,一盞小台燈,在黑暗的房間裡,隻能發出微弱的光。
少年幽幽的眼神在弱光下,也有些晦暗不明。
花月有些害怕。
她咽了咽口水:“沒有啊,我......”
“真的隻是害怕?”薄宴看著她,淡聲問。
雨聲越來越大,砸在青石板路上,發出清晰又混亂的響聲。
花月喉嚨被哽住。
薄宴身體前傾,離她又近了兩分:“花月是怕哥哥去找薄海?”
外麵的雷聲轟的一聲炸響,仿佛炸到花月臉上。
瞬間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
花月看著少年變大的臉,還有綿密的雙睫,擠出一句:“我想薄宴哥哥了,想跟薄宴哥哥待在一起,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