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她來到雲邊鎮之後,因為都家的滅門事件已經發生,即使謝玹好像也顯得內心有愧,因而並沒有經常拜訪都家,似乎一直在避免打擾幸存的兩位少爺養傷,自己則更加勤奮地穿梭在雲邊鎮及周圍的山林中,斬妖除魔、布置陣法;所以謝琇也跟著他這樣做,一直沒有見過都家的兩位少爺。
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座森林深處的破廟祭壇前,遇見了這位都大少爺。
的確如同傳言中所說的那樣,他身體不太好,臉色蒼白,身軀高瘦而單薄;可是他站在那裡卻猶如一根在強風中無限彎折、搖搖晃晃卻總不會真正折斷的修竹一樣,總有種不同尋常的氣度在。
不愧是少年時期就被稱為“風儀極秀”的俊才啊。
但是隻看他蒼白得近乎毫無血色的俊美麵龐就可以想見,當時在都家大宅的除魔大陣中發生過一場怎樣的惡鬥。
謝琇竭力控製自己的視線不要失禮地亂飄,但她還是忍不住瞥了幾眼那一道殘留在他右眼下方的很淺的劃痕。
那道傷痕為他昳麗的臉容上多添了幾分異樣的美感——謝琇想,幾乎可以稱之為“戰損”——說不定是在那一夜的惡戰之中,什麼妖物給他造成的傷害吧,當日也想必流了些血,因為事情已經過去一個多月,那道傷痕卻依然沒有完全愈合得毫無痕跡。
而這樣的俊才落得如今這樣的模樣,謝琇幾乎都猜得到,每一次看到都瑾,或者每一次路經重門深鎖的都家大宅,必定對於謝玹來說都是一次心理上的打擊。
對於謝玹這樣的人來說,單是愧疚與自責,就足以在他的內心催生出心魔。
謝琇輕輕倒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把縮在袖中的手略微移動了一下,指間夾住符紙,臉上卻露出了驚訝和禮貌的神色。
“原來是都大少爺。”她說,微微向他頷首致意,道:“……失敬了。我是——”
“謝姑娘,對嗎?”都瑾在她報出自己的名字之前就說道。
他依然負手站在那座斑駁的祭壇前,側過身軀微微含笑,替她說出了答案。
謝琇有點真正的驚訝了。
都家剛剛遭逢這種巨變不久,自己又是新來到此地的外來人,然而在當初那場除魔之戰中負傷的都大少爺就能夠準確掌握這些情報——看起來都家殘餘的底蘊依然絕不容小覷啊。
她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應道:“是的。沒想到都大少爺居然識得我,這真讓我——”
她一時有點語塞,想不到什麼特彆適合的詞彙來把這句客套話搪塞過去。
不過都瑾再一次替她解決了困擾。他溫和一笑,十分自然地接道:“……因為令兄時常提到姑娘您啊。”
謝琇太驚訝了,忍不住脫口而出:“……玹一哥?”
都瑾的目光微微一閃。
“啊……你是這麼稱呼扶光的嗎。”他輕聲說道,像是在自言自語。很快,他又重新把目光投向她,麵容平靜溫和。
“對。扶光經常談到你……之前,他曾經有一段時間經常來往於我家。”他說。
謝琇:“……!!!”
她當然不會聽不出來都瑾所指的是什麼時候。
大概,就是之前謝玹為了計劃除滅妖魔,要利用都府的地方來布陣的時候吧。
她一時間覺得有點難以開口。
她原本就是這種性格,演技也有點欠缺,不像那些在熱門組彆裡混得風生水起的同事們一樣長袖善舞;所以以前她在任務進行中的時候,也經常會遇見像現在一樣的尷尬時刻,她因為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話才合適而陷入冷場——
所不同的是,那個時候她所扮演的往往是必須攻略對麵男主或男配的女主角,所以一個對話選擇肢出現問題,就有可能導致一連串不可預測的後果。
而今天,至少她知道自己即使說錯了話也沒有什麼關係——因為自己本來扮演的就是炮灰女配,是出場沒多久就注定遲早要死的屍體預備役。
然而,可能是因為麵前的青年身世引人憐惜之故,她並不想以簡單的沉默來蒙混過關。於是她左右為難著用力思考了一下,擠出一句話來。
“是、是嗎……我、我希望他所說的,都是一些好話啊……”
都瑾微微一怔,似乎是完全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這麼回答。停頓一瞬之後,他微微仰起頭,大笑了起來。
和他病弱的外形不太相符,他的笑聲意外地十分清朗;正在謝琇為之一愣,一時間不知道是質問他“為什麼笑”好,還是自暴自棄地任由他笑個不停的好,左右矛盾的時候,就聽見他的笑戛然而止,他忽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謝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