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琇忽然用雙手扣住都瑾——不,或許是長宵——的後頸,用力向下壓。
都瑾這具軀殼原本就病弱不堪,即使身具禍神長宵這樣強大的神識,不使用法術、單單隻拚蠻力的話,也不是謝琇的對手。
而現在,不知為何,他也無法對她說不了。
想必他也無法對她動手攻擊了吧。
或許是那一道上古符咒的副作用?……管他的。這可真是太妙了!
他無法拒絕她的一切意願,是否就代表,未來這道符咒將他鎖困在“都懷玉”的身軀裡一天,他也隻能乖乖地聽她的話一天?
謝琇覺得自己可能終於也被帶壞了。
因為——
長宵被她的那一把蠻力壓下頸子,他被迫隨著力道低下頭來,嘴唇碰到了她的唇上。
那可惡地笑著的豐盈雙唇,此刻再也多說不出一個字。
她在他唇間嘗到了甜腥的血氣,正如剛剛他們交換的那個瘋狂的親吻,他咬破了她的嘴唇之後嘗到的滋味一樣。
多麼有趣。
風水輪流轉,現在也該他來嘗一嘗自己鮮血的味道了。
……該他來嘗一嘗,被人欺瞞,被人反殺,滋味如何了。
她知道自己的吻技很糟。但妙的是,他現在也不能拒絕了。
她徑直叩開了他原本就沒想緊閉的牙關,去勾挑那根總是能笑著說出可惡的話的舌頭。
她一手按著他的腦後,另一隻手卻越過他的肩頭,按在他背後肌膚上,那枚剛剛被她以自己的鮮血繪就的“鎖妖符”的符籙圖案之上。
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在親吻時再度品嘗到了她唇上未乾的血珠之故,他的體內血氣翻騰,體溫略高,背後的那枚鎖妖符也隱約泛出一陣一陣的熱意。
這種符籙的畫法,就是記載於謝家家主給她看的那本關於“善果一族”的古書裡。
因此,“謝琇”離開虞州謝氏的時候,已經知道這世間還有一種特殊的族類,叫做“善果一族”。她隻是不知道自己就是這一族最後的遺孤,還以為這是虞州謝氏的百年底蘊,家中才有這些記載著上古時期秘不外傳的曆史及符咒的古籍。
沒想到今日卻是便宜了她。
若沒有這種上古符籙與“善果一族”之血的加持,她是萬萬不可能將禍神長宵的神識禁錮在都懷玉的軀殼之中的。
她還記得,這種鎖妖符,實則連通了施咒人與中咒者的命數。施咒人死,則中咒者亦同死;中咒者死而施咒人活著,這種符咒的功效一並解除。
當然,既然是命數互通,那麼即使隻有中咒者死,施咒人的壽數也會削減,決不會隻有一方得利。
“善果一族”真的是非同尋常,居然創造出了這種玉石俱焚的方式來控製妖鬼。
或許,這也是在上古的漫長歲月之中,在妖鬼的吞噬和神族的利用之中,才逐漸衍生出來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烈性罷。
謝琇帶著幾分心不在焉地,懲罰似的繼續著這個吻。
在逐漸熾熱起來、不穩的氣息之中,她一時間竟有些恍惚無言。
仿若在那種親吻之中,天地之間的一切都模糊了,而在那一團混沌的正中,矗立著的卻是都家庭院裡的那座小亭,亭中置有一張琴案,有一位風儀極秀的翩翩公子,於夕陽西下之時,在亭中撫琴。
可這一次,他指尖流瀉出來的,是新的曲調。
“燕鴻過後鶯歸去,細算浮生千萬緒。長於春夢幾多時?散似秋雲無覓處……”
在混亂顛倒的氣息交換之間,謝琇不由得蠕動嘴唇,輕似無聲地將接下來的句子念了出來。
“聞琴解佩神仙侶,挽斷羅衣留不住。”
此時,或許是抵受不住後背上符紋間傳來的熱意,長宵已經將嘴唇移開,沿著她的臉頰一路向下,正在輕吻著她的頸窩,還帶著一點惡意地,將嘴唇停留在她頸側微微搏動的血管處,一下一下地輕啜著那裡。
他不知為何察覺到了她用氣音吟誦出來的句子,無聲地笑了一笑,嘴唇貼著她的頸子,替她接了下去,道:“勸君莫作獨醒人——”
但這闕詞的最後一句,終究是沒有出口。
因為此時這間臥房的房門突然砰的一聲,被人從外狠狠推開。
……不,或許應該說,房門是被一股奇妙的力量直接炸開的。
房門並沒有七零八碎,但被那股宏大而奇妙的力量推著直接猛然向後蕩去,哐地一聲狠狠撞上了牆壁。
門晃了兩晃,看起來若不是做得結實的話,就會掉下來了。
而一道聲音隨即而至,氣急敗壞。
“……都懷玉!!你瘋了!!你到底在做什麼!?放開我妹妹!!!”
長宵的身形微微一滯。但他很快就猜到了來人是誰。
他並沒有如同來人所說的那樣,立刻翻身下榻,而是依舊保持著之前那個半壓在謝琇身上的姿勢,俯望著那位顯然也已經被這種突變驚呆了的小娘子,唇角一勾。
“你說……我應當聽他的嗎,琇琇?”他用氣音悄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