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琇心下微沉, 表麵卻不動聲色,又向著他福了福身,果真回身輕手輕腳地將房門關上了。
盛侍郎滿意頷首, 卻沒有立刻走回書房的桌案旁,而是斟酌了一下,麵露難色。
謝琇靜等著這位陌生的“伯父”出招。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盛侍郎終於說道:“皇上昨夜將老夫留在吏部, 實則另有緣故……”
謝琇有點納罕, 輕輕應了一聲:“……是?”
盛侍郎道:“皇上這是不想在今早刑部來人帶走六郎之時, 老夫也在府裡,有什麼出手阻止的機會。”
謝琇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更濃了。
……盛應弦是何等正義凜然的大好人, 難不成永徽帝還擔心他的父兄會暴力抵抗嗎?而且大家都心知肚明,盛應弦去刑部配合調查,隻不過是走個過場,並不會對他的前程、他父兄的前程, 有半點影響;那又何必擔憂盛家父子會反應過激呢?
她這種始終不動聲色的反應, 似乎沒能給盛侍郎很好的回饋。
他有絲煩躁似的深吸一口氣, 下定決心說道:
“賢侄女眼下尚未過門, 按理老夫不應該過問此事……但事急從權,老夫也不得不豁出這張老臉了。”
謝琇: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總感覺要圖窮匕見啊……
結果下一刻,她不祥的預感就應驗了。
盛侍郎說:“賢侄女的陪嫁之中,可有一卷‘長安繪卷’?”
謝琇:???
她愣了一下, 搜索記憶, 這才勉強記起來,好像是有這麼一個卷軸。
這個卷軸在她腦海之中留下的畫麵,是一卷即使卷起來, 也很厚的畫軸。腦中對它的印象描述是“圖文並茂的一軸古卷”。
最初她並沒有注意到這有什麼不對。盛家好歹是詩書傳家,她作為未來的兒媳婦,陪嫁裡有些古書古畫,也是應當的。
唯一有點奇怪的,是那句“圖文並茂”的描述。在她的想像裡,說不定那軸古卷是什麼帶說明的畫兒,就像是本草綱目裡,畫一種植物、底下附上一段介紹該種植物的文字,如此而已。
但如今盛應弦入獄,他的父親上來就開宗明義,指出她的陪嫁裡有這麼一軸古卷,那就必定說明,這軸古卷對於能不能消解盛應弦的牢獄之災,有著重要意義。
她微微頷首,道:“的確是有。不知伯父——?”
她說一半留一半,給盛侍郎足夠提出要求的空間門。
盛侍郎也並不客氣,或許是他此前的心理鬥爭已經磨平了他的那些尷尬心,他頓了一下,說道:
“那軸古卷,可否交給老夫?”
謝琇:?
她自然不是不能給。但不能就這麼給。
總得問問緣由吧!
她表現出了恰如其分的驚訝,微微一頓,抬起眼來很快瞥了一眼盛侍郎,語氣裡也帶上了三分疑惑。
“伯父有命,莫敢不從……但六郎眼下蒙難,伯父卻突然提起這不相乾的古卷……不知伯父心中有何計較?”
盛侍郎老臉一紅——其實屋中燈燭昏暗,他們距離又遠,謝琇也看不清盛侍郎臉紅了沒有,但他身上透出的那種氣場無疑是這樣的。
“咳,”盛侍郎咳嗽了一聲,道:“你是六郎未來的媳婦,老夫也不瞞你——若能讓老夫將這軸古卷轉呈皇上,或許……有法子能解六郎此刻之危。”
他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
“若是不能……隻怕六郎之危,遠不止此!”
謝琇:!!!
一軸古卷,何以至此?!
她的腦袋裡都嗡了一聲,漲大了。
在原作裡,“紀折梅”這個未婚妻,雖然在名分上與氣運男主盛應弦是最親近的,但實際上,她的戲份也是最麵目模糊的。
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完美的人偶,完美適配的布景板NPC,頂著“盛應弦未婚妻”的頭銜,占據著“青梅竹馬”的討喜設定,卻缺乏令人注目的劇情作為搭配。
小師妹宋槿月好歹還有“愛而不得”、“由愛生恨”這一類的劇情打底——在原作中,宋槿月最後因為盛應弦的郎心似鐵,一腔仰慕化作怨恨,與陸飲冰聯手,將盛應弦陷害入獄;但她見到師兄受難,心裡曾經的柔情又翻湧了出來,臨陣變卦,沒有將打算栽贓盛應弦的重要物證偷偷放在侍郎府裡,而是任由盛應弦自證清白,最終被釋放出獄。可是在那之後,盛應弦也並未對小師妹產生任何超出師兄妹之情以上的情感,最後導致小師妹再度愛恨交織,不但真真正正地跟痛恨官家人的陸飲冰攪合到了一起,還在盛應弦追緝陸飲冰的時候,突然跳出來刺了盛應弦一劍……
再想想長宜公主,本身的任性公主大開後宮的設定就足夠香了,借著自己“天子愛女、唯一的公主”的身份不時調戲盛應弦,也是一個亮點;即使她的劇情裡與盛應弦並沒有深度交集到小師妹那種地步,但肆意縱情的公主殿下,這一形象也是大有人喜愛的——當然,原作裡並沒有深度揭露出如同薑小公子一般的受害者背後的故事,也就沒有對公主的形象形成多麼巨大的衝擊和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