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
常酒咽下口中的肉乾,又喝了口竹筒水解渴。
她在七號礦場待了這麼長時間,早習慣了摸黑行事,光太亮她還不適應,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對她而言正合適,像回家一樣親切。
而且陣陣冷風吹得人怪涼快的,她爬山道都覺得沒那麼累了。
常酒揩去額上薄汗,覺得在這種環境下,能一口再多堅持二十級台階了。
她抬腳正要往上走,卻見正前方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哀嚎聲。
“啊!不要追我!放我,放開我啊!”
不等常酒看清,就看到死氣被一團人影衝散,一個發髻衣衫皆淩亂不堪的少年麵目猙獰,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上麵飛撲下來,逃命似的往下方奔去。
常酒連忙閃身避開。
她回頭一看,就見某道白衫身影不知從何處浮出,一個魂師盟弟子輕輕在那少年肩上一拍。
後者瞬間癱軟在常酒的腳邊。
魂師盟弟子查看片刻,取出珠子,例行公事般開口:“離三,四百七十號,於一百二十階考核失敗,未覺醒本命魂物。”
話畢,他手中的珠子快速閃爍了一下,地上昏迷那少年腰側的號牌瞬間破碎,帶著他消失在常酒眼前。
完成這個流程後,魂師盟弟子也悄無聲息退去。
但是常酒還沒往上走十階,就看到一群人狀若癲狂的人倒在了山道上,其中甚至有人正對著道旁一棵樹連連磕頭求饒。
“魂獸大人放我一馬,我回去偷我阿爹的魂石養您!”
常酒身後傳來一聲咬牙切齒的嘀咕:“真是丟儘東黎城的臉!”
這回出現的,赫然是先前送水給常酒的那個書生。
他利落地將這群人全部送出去後,才注意到道旁站著的常酒。
“嗯?”
書生有些驚訝地看著麵色如常的常酒。
他原以為這孩子撐不到百級石階,沒想到竟然走到了這裡,而且看她的模樣,竟是絲毫未受死氣影響,甚至臉色還比登山前紅潤了些許。
“前輩好。”
常酒很乖巧地主動問了好。
書生微微頷首,想著這孩子看起來如此可憐,卻又難得乖巧堅毅,正打算鼓勵她一番時,卻不想她再次開口了——
“前輩,能再借我一竹筒水嗎?”
常酒晃了晃輕了一半的竹筒,誠懇道:“我怕不夠喝。”
“……”
書生啞然失笑,先前還以為對方察覺到自己的好說話準備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原來還是這樣懂事,不讓人為難。
“當然可以。”
他再抬手一揮,又是一段盛滿水的竹筒落到了常酒手中。
她感激道:“多謝前輩,若有機會,定百倍償還。”
書生笑而不語,並未放在心上。
常酒同他告彆之後,繼續往前。
她逐漸發現了規律。
每百步階梯,就會淘汰一批人。
確切說來,是每百層石階,山道上籠罩的死氣就會上升一層強度,行走在上麵的人也越容易受其影響。
在一百多層的時候,隻淘汰了十多人。
然而到了兩百多層的時候,光是常酒碰見的帶離的就有五十多人!
越來越難了。
她拄著那根朽木杖,繼續保持著緩和的速度往上,並不受那些人的影響,不知不覺中,本來落在最後的她竟然超過了幾人。
此刻天色已經漸晚,原本微弱的光芒徹底歸於黑暗。
也正因此,正上方接連綻開的數道光芒也顯得越發亮眼。
“咻——”
一道綠光自某階山道上衝天而上綻放,光芒在上空逐漸變得明亮,逐漸凝聚,最終變成了一株孱弱的青竹。
雲層上方,有人輕輕歎息。
“雖然覺醒了本命魂物,卻隻是尋常的竹子,可惜了。”
很快,又是一道藍色的幽光在天穹上浮現。
最後,凝聚成了一柄散發著寒芒的匕首。
“冰魄匕首?這孩子倒是不錯。”
此時已到後半夜,本該是精疲力竭的時候,卻因為有多人已經成功覺醒了本命魂物,引得其他人心中惶惶,一時間眾人竟然不敢休息,而是咬牙繼續往前攀登。
也正因如此,淘汰的人開始激增。
常酒隻是看了一眼頭頂那些五花八門的本命魂物,就又低下頭,專注地往前攀登。
隻是她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樣的畫麵。
“啊!魂獸!我要跟你拚了!”
一聲正氣凜然且驚恐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她眯了眯眼,正想要繼續避開被死氣影響的瘋子,卻發現,眼前的竟是熟人。
前麵的是陸拾,以及先前踢了她一腳的家夥。
隻是現在的場麵有些滑稽,那個腳賤的家夥這會兒正被陸拾抱著腿,後者像是受了死氣影響有些不清醒了,卻還沒瘋到引來魂師盟的人。
陸拾死死纏著那人的腿,口中念叨著要和魂獸拚命。
那人看起來神智清醒,一邊怒罵一邊想要掙脫陸拾的糾纏,跌跌撞撞的朝著常酒這邊撞過來。
常酒麵色如常,側身準備避開的樣子。
隻是她手中動作卻像是累極了,那根枯木杖遲緩地往回收,就這樣好巧不巧地橫在了那家夥的腳下。
“砰!”
那人一個踉蹌摔倒在常酒腳邊。
緊隨在後的陸拾好像終於清醒,大喊一聲:“王兄,我來扶你!”
而後,他摸黑往前一撲,偏偏那麼精準地,一腳踩在了姓王那人的號牌上。
她垂眸,眯著眼看了看,確定陸拾的腳用力地碾了又碾。
隻是這號牌一時間竟然沒碎。
常酒皺眉,喘著氣捂住胸口,像是突發大病似的猛顫雙手,原本緊握著的枯木杖也“啪嗒”落地。
它滾落在陸拾的手邊。
後者眼睛一亮,同樣抖著手撿起枯木杖,似乎想借它撐起身體,隻是又一個不小心,木杖重重地擊打向了地上那塊號牌。
“哢嚓!”
號牌驟然破碎,那倒黴鬼的怒罵聲和身影,同時消失在常酒眼前。
陸拾捶胸頓足,仰天痛心疾呼:“王兄,你竟然也和張兄李兄趙兄一樣選擇放棄了嗎!我定要證明我們之間的羈絆,代替你們繼續走下去!”
常酒:“……”
他呼喊一頓後,好整以暇地爬了起來,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塵。
然後撿起枯木杖,將它遞還給常酒。
黑暗中,兩人的視線交錯,目光中都帶著對對方的欣賞。
小矮子微微一笑,依然是憨厚又好欺負的樣子。
“在下陸拾,幸會幸會。”
常酒輕頷首,同樣露出友善而無害的笑容。
“在下,常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