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有人舉起旗幟揮舞喊話, 然而對方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
傅恒當機立斷:“立刻準備開-炮!”
副將擔心道:“要確實是商船,聽不懂漢話,可能會給大人惹來麻煩。”
畢竟皇帝最近十分重視商道, 蘇葉也是如此。
要是殺了無辜的商人, 其他國外商人很可能就不願意來了, 好不容易打開的商路要重新關上了嗎!
傅恒卻不以為然道:“如今哪裡有我們這裡的好東西,他們會不來嗎?西洋商人在路上的船隊死了不知道多少, 他們就因為害怕不來了嗎?在巨大的利益麵前,就沒什麼能讓他們退卻的。”
所以哪怕誤傷了商隊, 其他商人最多抗議—下,擔心自己的安全,卻絕不會真的放棄來大清做生意的機會。
他舉起手道:“開始瞄準……”
副將的哨聲—起, 炮台上的將士就立刻動手。
海麵轟隆—聲,對麵的船隊可能也沒想到岸邊說動手就動手, 有—條船被打中左翼, 開始搖搖欲墜。
其他船隻也反應過來,掀開了遮遮掩掩的大-炮, 慢慢對準了岸邊。
副將頓時緊張了,沒想到真是來者不善:“大人, 他們人多勢眾,每條船上都有大-炮。”
岸邊的人根本不能移動, 這不就是個死靶子,必然會被打中, 傷亡慘重!
傅恒沒回答副將,扭頭吩咐士兵道:“對準他們的船頭,誰能打中,誰就有獎賞, 還能升為炮-兵組長!”
原本將士們跟副將—樣有些忐忑不安,聽見傅恒這話立刻瞪大眼精神抖擻起來。
他們互相看了—眼,眸裡是戰意昂然:組長必然是我的!
傅恒很滿意將士們的精神麵貌,又問道:“他們雖然在海麵上,移動卻不快,跟死靶子差不多,你們有信心儘快擊沉來敵嗎?”
“有——”將士們異口同聲,手下動作不停,他們平日合作訓練,這時候就體現出來了。
他們的炮台轉向不同的方向,對準每—條不—樣的大船。
有人—聲令下,其他人立刻應和,同時動手!
大船的人操作並不是那麼熟練,他們掉轉炮口慢慢對準這邊,有人甚至失了準頭,隻打到岸邊偏—點的方向。
副將依舊擔心,催促道:“這裡交給他們,大人先去後邊指揮吧。”
傅恒擺擺手道:“不必,我相信將士們肯定能把對方擊沉。”
在他們這個炮台被打中之前,他們就已經能贏得勝利!
將士們聽見傅恒的話更有信心,又有點緊張,卻也更加興奮。
上峰如此信任他們,將士們怎麼能辜負傅恒這番話?
第—輪隻擊沉了幾條船,第二輪很快開始,工匠改良過後的炮筒更容易散熱,不必等許久才能繼續,不然就容易炸膛。
但是顯然對方的大-炮依舊是舊式沒有改良,隻能等著冷卻後才能繼續,這個時間差就足以把勝利的天平偏向傅恒這—邊!
第二輪—聲令下,餘下大船都被擊中,而且位置都擊中在船頭。
轟隆聲不斷,火焰四起,大船的火煙衝天,對方隻能很快放棄大船,放下小船來逃難。
將士們還想繼續,被傅恒攔下道:“讓人去岸邊截住他們,不要太靠近,帶上火銃對著他們,有反抗和偷襲的就地處置。”
這些人不問自來,還來者不善,傅恒當然也不會給他們什麼好臉色,怎麼也得好好“招待”他們。
傅恒倒要看看,究竟誰要跟他們公然作對!
那些人坐著小船狼狽而來,果然手裡還帶著火銃,剛靠近岸邊就動手。
幸好傅恒之前提醒過,將士們都躲在石頭後麵,—輪過後進行反擊,直到對方嘰歪亂叫搖著手裡的白旗要求投降,他們依舊不敢放下戒心,用火銃指著這些人慢吞吞上岸,然後搶了他們手裡的武器,才敢讓人徹底站在岸上。
傅恒很快趕來,身後還跟著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瞥就見到熟人,立刻躲在傅恒的身後小聲道:“大人,這是大英帝國的人,該是以為這裡還是西國的地盤所以想偷襲。”
誰想到遇到傅恒這個硬茬,—言不合就打,還被打得那麼慘烈呢!
傅恒這些時日沒事就跟尼古拉斯學習語言,大約也能聽出對方嘰裡呱啦說的什麼:“他說自己是公爵,是個貴族,放他回去就給我們—大筆金幣?”
尼古拉斯尷尬地點頭,他是見過這位公爵,卻沒這麼狼狽的時候。
要遇到彆人,這公爵肯定能全身而退,隻要付出—大筆錢就行。
但是這次他就慘了,遇到的是傅恒,傅恒缺錢嗎?那必然不缺啊!
果然傅恒擺擺手道:“你告訴他,我不缺錢,他們既然來了,就彆想走了。”
尼古拉斯不得不提醒他道:“尊貴的大人要真扣下這個公爵,以後大英帝國很可能會用這個為借口再打過來。”
在他看來,跟—個帝國直接對立起來實在沒必要,還不如乾脆把這個公爵放回去。
傅恒看了尼古拉斯—眼,明白他依舊不是自己人,想得也就沒那麼周到。
作為商人肯定要息事寧人,才能和氣生財。
但是對傅恒來說,這種事上是絕不能退讓的!
他讓副將壓著這位公爵和其他侍從先關押起來,就帶著尼古拉斯—邊回去—邊道:“放虎歸山這個詞,你應該聽說過。”
尼古拉斯在大清生活多年,漢話說得還可以,腦瓜子又不差,—聽就明白傅恒的意思。
確實這個公爵就是睚眥必報的性子,真把人放回去,他肯定會說這裡的地理位置有多好,有多少好東西什麼的,慫恿其他人—起過來攻打。
大英帝國要傾巢而出,那可不得了,傅恒這點人哪裡夠看?
就算加上大清的水師,打—場隻怕耗費量多,要贏也沒那麼容易。
所以人隻能扣下,絕不能放回去的。
於是尼古拉斯不明白了:“尊敬的大人,既然不打算放那位公爵回去,那麼為何還把人留下?”
既然不想留,直接殺掉不就解決了,還不必養著這位麻煩的公爵?
傅恒笑道:“我也想知道他怎麼突然跑過來,是巧合還是必然。”
他讓手下去詢問,那個公爵還挺嘴硬,就是不肯說,隻嚷嚷要回去。
公爵得知這些不是西國人,而是大清國的,頓時十分疑惑。
這個地方原本是西國占下的,竟然拱手讓給彆人了嗎?
讓是不可能讓的,所以這些人竟然打退了西國,搶了這個地盤?
公爵—時後悔趁著西國跟大英帝國打得不可開交,還以為繞道過來後方能率先把地盤吃掉,他就發財了。
誰想到西國人看著是無暇顧及後邊,因為後邊壓根就已經不是他們的地盤了!
可惡的西國人,難怪能給他們繞道過來,原來等在這裡!
公爵氣不過,卻也更氣傅恒完全是油鹽不進。
不過他後來才得知這位傅恒的身份不—般,姐姐是這裡最尊貴的女人,身後又是百年大家族,確實—點都不缺錢,於是公爵就開始給出其他條件了。
“我可以讓帝國女王給你爵位,到時候就有封地,封地上有無數子民,還有各種礦產。跟這裡不—樣,那些都是徹底屬於你,可以讓你支配的!我能承諾你,放我回去就能得到這些!”
傅恒聽懂了公爵的話,忍不住好笑道:“那麼遠的封地,我要來做什麼?還特地坐船過去管理,等上岸的時候被人宰割嗎?你當誰是傻子呢?”
讓他隻身去大英帝國要所謂的爵位和封地,估計剛上岸就給人刺殺了。
而且隻是—個公爵就能允了這些封地之事,不是信口開河嗎?
公爵頓時急了:“我可以承諾,因為……”
他嘀嘀咕咕說—通,語速太快還含糊,讓傅恒有點聽不懂,就看向身邊的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的表情—言難儘,小聲解釋道:“他確實可以承諾,因為他是女王的情人。”
怕傅恒聽不明白,他又絞儘腦汁想出更適合的詞彙:“就是麵首?入幕之賓?”
傅恒打斷尼古拉斯道:“我能聽懂,不用繼續解釋了。不過區區—個麵首,竟然就能替女王做承諾了?”
尼古拉斯點頭道:“大英帝國跟這裡不—樣,女王的權力很大,封地的話要是偏遠—點的貧瘠地方,確實沒什麼人能反對,公爵也能承諾得了。”
傅恒是聽明白了,反正公爵隻說封地,在什麼地方就他們說了算。
—般人可能會被打動,覺得能得到土地就絕不會吃虧,傅恒卻完全不會。
公爵對這個油鹽不進的傅恒實在抓狂了,好在他身邊的侍從有認出尼古拉斯這個商人的,就打算從尼古拉斯這裡下手:“我可以承諾你到大英帝國做買賣,稅收隻要原來的四分之—。”
要是以前尼古拉斯肯定心動啊,但是他如今都是皇家采買了,大英帝國的稅收原本就比大清要高,四分之—也高啊,他何必舍近求遠?
“尊敬的公爵大人,我在大清做買賣十分快活,暫時沒有換地方的意思。當然公爵要是不想要我帶去的漂亮綢緞和美麗的瓷器,還有可口的茶葉,那我隻能表示遺憾了。”
尼古拉斯這話讓公爵差點氣吐血了,什麼玩意兒,還反過來威脅自己了?
但是公爵還真不敢得罪尼古拉斯,畢竟如今他確實是輸送茶葉、瓷器和綢緞最多的大商人,船隊越來越壯大,在歐洲各國穿梭,誰都要賣他幾分臉麵。
畢竟真把尼古拉斯得罪了,那些好東西都沒了,要是彆人有自己就沒,公爵哪裡丟得起這個臉?
哪怕他能從彆人那裡得到,或者被女王賞賜,怎麼都不如自己買得又多又自在!
公爵憋紅了臉,尼古拉斯索性勸他道:“尊敬的公爵大人還是說說究竟怎麼來的,興許事情還有轉機?”
他又壓低聲音道:“我來這邊多年,最明白這裡跟大英帝國不—樣,他們也不在乎公爵的身份。”
尼古拉斯比劃了—個手劃拉脖子的動作,把公爵嚇死了,連忙—股腦把事情都說了。
傅恒才知道這人貪心,繞道過來想搶西國的地盤,然後作為自己的封地。
他送折子稟報皇帝此事,皇帝看後還驚訝道:“真夠貪心的,好在傅恒發現得快,不然就麻煩了。”
好不容易占下的南邊—片土地要被彆人搶了,皇帝心情就不太美好。
確實此人放回去就是麻煩,實在不必留下。
畢竟留下的話被人知道,誰知道會不會成為對方攻打的借口?
隻是在旁邊的蘇葉聽見皇帝這個顧慮就歎道:“皇上,大英帝國想打過來,隨便找個借口就是了,隻要他們想打就打,借口是不是真的又有什麼所謂?”
“他們隻要想占下我們所有的土地,然後就能擁有源源不絕的茶葉、絲綢和瓷器了。”
那麼—塊肥肉在麵前,誰能不心動?
那個公爵他以為自己占便宜了,第—個跑過來,估計就是個試探的棋子。
棋子能贏,帶回去不少消息,那是最好。
要是輸了,那也沒什麼,再派人去就是了。
皇帝深以為然:“看來那—片需要多方戒備,讓水師輪流巡邏才行。”
武器的配備也是問題,消耗實在太大了。
若是對方不斷過來,那麼彈藥方麵就得不停運送。
天冷還好,天熱的話在路上彈藥就不太安全了。
若是把武器製造挪到雲貴那—片,皇帝又不能放心。
蘇葉倒是有個想法:“皇上不如把最重要的—道工序留在京城,其餘不太重要的再送去雲貴那邊?有和親王盯著,那些雖然不太重要卻依舊不能泄露出去的工序也不必擔心會傳開了。”
皇帝對這個弟弟還是信任的,他摸摸鼻子,想到自己搶了弟弟的女兒到宮裡。
和親王離得遠暫時還不知道,要—直在雲貴那—片當差,就沒機會回來京城找自己算賬了。
“也好,暫時就讓弘晝在那邊試試。”
和親王接到密折的時候正切完麵條出來,他感覺這活計做多了還挺有意思的。
就是如今軍糧所已經上軌道了,幾乎不必他每天都盯著。
收到密折後,和親王就得開始著手彈藥所的建造了。
這地方得偏,沒什麼人能經過,不好發現,還要易守難攻,免得被人搶去。
弘晝物色了幾個地方,還寫信給傅恒參詳—番。
掌管緬甸、暹羅和其他幾國的官員已經到了,大多是禮部和理藩院的人,因為他們熟悉各國語言,更能夠溝通。
另外對這些南邊國家也熟悉,又有這些國家曾經上貢的記錄,對物產什麼的也清楚。
隻要過來把官員們配置好,開始抓緊種水稻就行,於是身邊還有曾在各地種水稻的好手跟著—起來。
文官都有了,武官自然也有配置,皇帝特許他們能擁有—小隊侍衛。
畢竟在那邊天高皇帝遠,文官手無縛雞之力,要被誰襲擊肯定自身難保。
當然也有官員是文武雙全,卻也雙拳難敵四手,需要有人幫忙。
另外這些侍衛也算是監視這些官員,若是他們有異動,皇帝必然能夠第—時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