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2 / 2)

望門嬌媳 希昀 14071 字 10個月前

就在這時,又一道急促之聲雪上加霜撲來,

“陛下不好了,齊太傅聽聞此事,口吐鮮血,已昏厥在府中!”

齊太傅雖擔著翰林院掌院之職,卻因年邁體衰早已在府上榮養,隻偶爾天氣晴朗時入宮陪駕,入秋後,老太傅身子越發虛弱,今日也是告病在家,祭祀天地壇出現了重大變故,對於齊老太傅無疑是致命一擊,若這個時候,齊太傅出了什麼事,文壇震動,熙王府將被天下士子唾罵。

這一招不僅是讓熙王府絕於陛下,更是絕於天下士子,絕於朝廷。

殺人誅心,不外如是。

若非是熙王黨,他今日都要為十一王喝彩了。

裴循修長的身影微微往後仰著,始終是那副悠閒自如的神態,

明月公主與熙王之間的恩怨,裴循早從皇後口中得知,為了這個局,他可是布了很久。

從察覺皇帝有封禪之意起,他便暗中著人提議封禪祭祀,以皇帝眼下狀況來看,又怎麼可能親自前往泰山,這個人選便顯得尤為重要,於是他暗中著人上書,請立他為太子。

若事成,那便是大功圓滿,若沒成,也還留有後招。

他不能去,秦王也不能去,最合適的人選便是荀允和了。

將荀允和調離京城,就是他對付熙王府最好的時機。

這些年裴沐珩步步為營,為的便是緩和熙王府與皇帝之間的隔閡,今日將這道傷疤翻出來,就徹底斷送皇帝與熙王之間的父子情,熙王沒救了,裴沐珩還能留在朝堂嗎?

皇帝時日不久,留給他的時間不多,將最大的對手徹底踢出局,他便可安安穩穩等著皇帝駕崩,繼承大統了。

裴循太了解這位父皇,他極好臉麵,這樣一份詔書被當眾宣讀出去,無疑是在打他的耳光。

全場文武百官默首而立,均大氣不敢出。

裴沐珩就在這時慢慢從人群中越出,來到皇帝正前的白玉石道跪下。

秋陽從雲層縫隙探出一

束光,這道明麗的光芒好巧不巧落在他周身??[]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將那張瓷白的俊臉襯得越發明銳犀利,明明寒風肆虐,眾人卻清晰看到他額尖細汗密布,整個人仿佛從水裡撈出來,驚惶不安。

皇帝早已氣得五內俱焚,劉希文戰戰兢兢扶著他發抖的胳膊,隻低低含著淚勸都不敢勸。

皇帝陰沉地盯著裴沐珩,胸口怒濤起伏,目光隨意掃到祭案上一隻青銅小鼎,想都沒想抓起來對著裴沐珩的方向砸去,

“你個混賬東西,朕待你不薄,你是何居心?”

好在隔得遠,這一下沒砸著,銅鼎攜著尖銳的碰撞之聲滾落在裴沐珩膝蓋前,他目光在那小鼎上落了一瞬,定了定神,抬眸間已恢複鎮定,光色逼人,

“皇祖父明鑒,皇祖父待孫兒疼愛有加,悉心教導,孫兒對皇祖父您亦是拳拳之心難以言表,這是有心人離間,還請皇祖父勿要上了當。”

“孫兒是謄寫了詔書,隻是還請皇祖父準孫兒看看鄭大人手中這封詔書,認認字跡!”

皇帝聽出他弦外之音,彎下腰來,低頭藐視他,嘲諷道,“聽你這意思,這是有人偽造你的字跡,篡改了詔書?”

裴沐珩頷首道,“陛下,臣謄寫時,上頭明明寫著‘寬以養民,慈以待親’,怎麼會變成一個‘苛’字?”

“哼!”皇帝氣糊塗了。

詔書張貼出去,必引起朝官與百姓沸議,皇帝這輩子的臉麵都丟光了,還有什麼心情與裴沐珩說長論短,他近乎咆哮,“朕還要問你呢,是不是你們父子覺得朕苛刻,不配做你們的慈親,既如此,你們自可脫離宗籍,有多遠滾多遠!”

裴沐珩聽了這話眼淚都迸了出來,再次拔高嗓音,

“還請陛下給臣看看詔書!”

鄭玉成捏著詔書看了一眼皇帝,又看著裴沐珩,跪著一動不敢動。

其餘朝臣均是麵麵相覷。

這時,立在百官之首的施卓立即接過話,對著裴沐珩訓斥道,

“昭明郡王,滿朝皆知這份詔書為你所謄寫,你還敢狡辯?”

裴沐珩看都不看他一眼,隻語氣鏗鏘與皇帝道,

“陛下,施閣老說得對,這份詔書是臣謄寫,臣辨無可辯。”

他口齒清晰,字字珠璣,“今日之事,無論真相如何,詔書經臣之手,臣難逃其咎,同樣,”裴沐珩銳利的目光一寸寸掠過在場所有官員宗親,語氣冷冽,

“君辱而臣死,君父有怒,是臣等侍奉不周,在場所有文武官員又有哪個脫得了乾係?”

這話一落,所有官員撲通跪地,紛紛叩首,“臣等有罪。”

唯獨剩下施卓與裴循。

裴循懶洋洋看了裴沐珩一眼,慢慢跪下去。

施卓卻是頭倔驢,氣得跺腳道,“郡王好口才,你這是自己犯了錯,還想將所有朝官拖下水?”

滿朝皆知施卓與荀允和不和,裴沐珩又是荀允和的女婿,施卓攻擊他並不意外。

皇帝聽了施卓這話,猛地甩

開劉希文的胳膊,踉踉蹌蹌下來台階,奔至裴沐珩跟前,指著他鼻子怒道,

“你告訴朕,是誰指使的你,是你那不成器的父親是嗎?誰給你膽子讓你在朕的社稷壇興風作浪?”

麵對皇帝血雨腥風般的怒嚎,裴沐珩巋然不動,他含著淚目清而語定,

“臣自五歲起奉召入宮啟蒙,受陛下諄諄教誨至而今十六年矣,每每回府父王教導我,他有愧於君父,囑我細心敬敏,替他在陛下跟前儘誠儘孝,孫兒一日不敢忘,唯殫精竭慮思報陛下也。”

“十歲,陛下準臣入藏書閣習書,臣夙興夜寐,不敢倦怠。十五歲,陛下帶臣前往邊關從文國公通習兵略,臣興奮昂然。”

“十七歲,臣從國子監科考,成為天子門生,而後臣入文書房伴駕,參議政務。”

“無論是照管都察院,秉公辦案,抑或是接手戶部,整頓鹽政,每一步均是陛下悉心培耀。”

“於公,我是大晉臣子,於私,我是陛下嫡孫,臣的膽子是陛下所給,臣的權利是陛下所授,要說倚仗,陛下才是臣最大的倚仗。”

“‘臣不密則失身,幾l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臣曉明利害,又怎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冒天下之大不韙,至君父於不義之地呢!”

裴沐珩說到最後痛哭流涕,頓首不止。

這一番振聾發聵的湊對下來,皇帝慢慢冷靜,百官則是歎為觀止。

赫赫皇威之下,能思維縝密,引經據典反駁的也隻有裴沐珩了。

可惜生在熙王府。

滿朝文武均被他這份氣魄所折服。

裴循眯著眼看著裴沐珩眉心漸漸擰緊。

彼時,劉希文已下階攙住皇帝,見皇帝喘氣噓噓,擔憂道,

“再大的案子也有水落石出之日,陛下切莫因此傷了身子。”

這是暗示皇帝不要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得查案。

皇帝抬目,眼神慢騰騰轉動了片刻,看著裴沐珩,“你說的沒錯,‘幾l事不密則害成,’這事得查。”

就在這時,東廠一小太監自官署區方向奔來,隻見他手裡抱著個匣子,跑得滿頭是汗,片刻,他來到皇帝跟前,將匣子呈上,

“陛下,方才正陽門出亂子後,奴婢便覺蹊蹺,心想這詔書是通政司傳出來的,遂去通政司尋,不想偏被臣在通政司雜物室的汙穢裡尋到這份詔書,還請陛下禦覽。”

東廠探子遍布朝廷與京城,這位便是其一。

劉希文立即接過匣子,將詔書取出來,攤開在皇帝跟前,裴沐珩的字跡皇帝是認得出來的,內閣和司禮監的印章也清晰可見,雖然明黃絹麵沾了些許油水,字跡大體還辨得清,這上頭明明朗朗寫著“慈以待親”四字。

皇帝頓時麵色鐵青,“查,給朕查個底朝天!”

裴循臉色倏忽一白。

不好,他中計了,這是示敵以弱,再誘敵深入的計中計。

裴沐珩所寫的是台閣體楷書,很

好臨摹,他著人臨摹的詔書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之所以敢做,便是料定對方查不出來。

為什麼查不出來,因為兩份原件已被他毀了,新的詔書字是裴沐珩所“寫”,印章無錯,裴沐珩百口莫辯。

?希昀的作品《望門嬌媳》最新章節由??全網首發更新,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如今的他手眼通天,荀允和不在內閣,內閣是他說了算,司禮監除了劉希文,兩位秉筆也被他收攏。這份詔書偽造的天衣無縫,可現在裴沐珩寫得真詔現身,形勢直轉急下。

如果他沒猜錯,小太監尋到的這份“真詔”,是裴沐珩暗中寫得第三份原件,在緊要時刻拿出來,以證清白,一旦他清白了,那麼皇帝就會查是何人偽造。

冷汗順著指尖滑落衣袖,裴循緊了緊袖口,將之捏在掌心。

裴沐珩餘光注視著裴循繃緊的側臉,輕輕哼了一聲。

十一叔的性子他摸得再明白不過。

看似朗月清風,實則心思深沉,手段狠辣。

從荀允和被調離出京,裴沐珩便知十一叔要對他下手,而十一叔要打擊的目標,一定是父親熙王,於是他前兩日尋父親問明當年緣故,得知父親失寵與明月長公主的死有關,便猜到今日會出事。

這幾l日他設想了無數可能,偽造詔書也在他防備當中,所幸預先有埋伏,得以化險為夷,現在輪到十一叔汗流浹背了。

除他之外,詔書流經內閣次輔施卓,群輔戶部尚書言峰,司禮監秉筆盧翰,還有通政司首腦瞿明政,若他沒法子自證清白,這些人萬無一失,一旦他清白,這些人便成了眾矢之的。

過去他尚且不知通政使與戶部尚書乃十一叔的人,今日一目了然。

細數這幾l人的身份,施卓和言峰掌奏章票擬,盧翰可披紅,通政使司上傳下達,捏住這四人,相當於捏住了所有文書來往批閱,整個朝堂已在十一王股掌之中。

陛下能容忍嗎?

十一叔想一棍子打死他,他也要掏空十一叔的底子。

不過,裴沐珩畢竟不是神仙,雖做了萬全準備,卻也沒料到齊老太傅被氣昏厥了,外頭指不定都以為此事是熙王所為,即便事後能澄清,於熙王府名聲不利,裴沐珩心又懸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守在宮門口的暗衛很快將消息送達熙王府,徐雲棲一話不說帶著銀杏,拎著醫箱趕赴齊家救人。!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