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說,九月開學,跟著活動的樂隊也快解散了,所以想給自己一個不留餘地的夏天。
我的目光佇停在“不留餘地的夏天”上麵。
有人給自己一個不留餘地的夏天;有人給自己一個狼狽不堪的夏天。我是後者。
我咀嚼著米飯,味覺在照燒雞肉的?鹹裡蘇醒:現在巡回到深圳了?
對方詫異:你怎麼知道?
我:你首頁ip。
他很像剛認識的許樹洲,自帶幾份笨呼呼的puppy感:噢噢,我忘了。
我微微彎起嘴角:下一站是哪裡。
?
紀?然發了樂隊的巡演海報給我。客觀講,樂隊名字並不吉利,叫空想,巡演主題倒是不錯,畫麵也做的有調性。“如露亦如電”,出自佛家語,紅底金字的篆文標題充溢著禪性。我留意到他們的排期與地點,深圳之後就是上海。
我所在的城市。
我說:原來是我這裡。
紀?然說:是啊,你是上海人嗎?
我說:不是,隻是在這裡工作。你呢,哪裡人?
紀?然回:北京。
我說:原來是京爺。
紀?然立刻過敏般回道,彆。
我從安徽一個邊緣小城來到上海,而許樹洲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與他初識時,我曾因地域參差產生過微妙的自卑。但這種落差很快消散,因為許樹洲未嘗表現出優越,而我也知悉自己終將留在這座城市。即便不同源,我們也不會有地理上的分離。同居某段時日,我們常貼在一起刷小紅書上的犬舍主頁,挑選血統純正長相甜美的邊牧幼犬,並信誓旦旦預言,婚後我們一定會一起養條狗,名字都想好了,叫丁小洲,隨媽姓,隨爹名。
我翻看著紀?然首頁,在他攢聚的光怪陸離的演出現場照裡,我看到了一股清流??我幻想中的小狗,丁香色的邊牧,吐著大舌頭,眼神機敏,毛發也非常靚麗。
我問:這是你的狗嗎?
紀?然說:對,不過出國了都是爸媽在養。
我問:他叫什麼?
紀?然糾正我對狗狗性彆的誤判:她。
我改口:令愛叫什麼?
紀?然:哈哈,她叫紀小然。
然後,我撒了個謊:天啊,我也想養一隻邊牧,給她起名丁小敏。
我在騙人;但沒有完全騙人。
我要把許樹洲剔除出去,他親手撕毀的藍圖會以新的腳本呈現,成為我在其他異性麵前的印鑒。
許樹洲,你也在做這些嗎?
在某個女孩麵前,你也會有一隻名叫“許小洲”的夢之小狗嗎?
按下發送鍵時,複仇的快意火花般升起來,還裹挾著一種自我顛覆後的急劇下墜。矛盾衝擊著我,我想笑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