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還沒好。
都一個多月了,為什麼還沒好。醫學還沒有發展出針對性清除記憶的研究成果嗎,真希望自己成為一台機器,大腦是磁盤,隻要將名為許樹洲的文件加入回收站,徹底粉碎,就能把他從我生命裡根除,從而終結我的痛苦。
重新穿上睡衣後,鏡子裡的女人的麵孔也平靜了。
我怔怔看了會素麵朝天的,蒼白的自己,稍稍烏青的眼圈居然形成了天然的雕飾,連淚溝都恰到好處。我拿起手機,擠出笑容,用前置給自己拍了張照片。
容貌焦慮是來大城市念書後才萌發的,我與室友去外灘夜遊,在那條寶石盒一樣的街道上,我見到了許多真人版芭比娃娃,女孩們的妝容一絲不苟,耀眼到難以正視,哪怕近距離經過,餘光偷掃的皮膚也非白粉麵罩,而是我曾在小說裡看過的“吹彈可破”,她們身上不同種類的香味會給我一種錯覺??我路過了一叢花。
後來我跟在室友後麵學化妝,用如今網絡俗語來講,就是“無效妝容”,無非皮膚白了點,眉毛濃了些,外加血盆大口。但我依舊認為自己的美貌度躍上新台階,也是這個臭美且自信的階段,我認識了許樹洲。
在許樹洲的認可裡,我可以變得更美。
他具象地形容過我,“你長得有點像湯唯。”
回來後我火速搜索湯唯照片,難以置信,還問室友:“我長得像湯唯嗎?”
她們紛紛打量我,“還真是誒,眉眼很像。”“我大一開學就想說了。”又問,“有誰說你像湯唯嗎?”
我不好意思地啟齒:“就我最近認識的那個男生。”
徐滿反應過來,揶揄:“噢~~~~~~許同學喔。”
?
回到床上,我吸吸鼻子,給紀?然發消息:你睡了嗎?
等待他回複的間隙,我將好友列表往後拉了拉。滑動次數多到出乎意料,工作消息像洪流一樣把許樹洲衝到了最下麵。當我收回給他的置頂與備注,他降維成最普通不過的社交邊緣人。
他依舊沒有更新朋友圈,頭像還是那隻比格。
也許,他已經變心喜歡上比格,而不再是邊牧。
偷看他狀態時我總格外小心,以防多點一下,拍到他。我從沒有失手過,就像我也沒在工作上犯過錯。
這時,紀?然的消息提醒跳出來:還沒。
我切回去:你每天到底幾點睡?
紀?然說:看情況,不過明天要早起。
我問:幾點飛機?
紀?然大概在打趣:你要來接機嗎?
我頓了頓,思索片刻:你到的點,我估計在上班。
他似乎意想不到:啊?你還真考慮要來啊?
我說:說笑啦。
我被我們的極限拉扯逗笑了,托戀愛的福,如今我已不再生澀,能與異性嫻熟對話,脫離了許樹洲構建的舒適區,我自成舒適區,男女間大同小異的相處經驗像內力一樣留存在我意識深處,自推拉間自然流瀉。
紀?然沒有讓氣氛降溫:不過,你想來看演出嗎?
我翻開手機相冊找到那張海報,又對照日曆:周六晚上嗎?
紀?然說;對啊。
我開玩笑:免票嗎?
紀?然:當然了,我帶你進來。
我沒有占便宜,這似乎也是我思維之中的慣性,我在大麥網上搜索他們的演出名,下單一張所剩不多的票,並截圖發給紀?然。就像當初不由分說購買機票的許樹洲。
紀?然吃驚:不用啊!!
我說:淺淺支持一下弟弟們的事業。
紀?然回給我麵條寬淚的感動表情包。
我回到那張酒紅色的海報,放大看標題。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我要跳出狼狽不堪的夏天,我要去聽不留餘地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