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才是那個一片赤忱之人。?桑氏說著說著,原本就泛紅的眼睛又發了酸,眼淚珠子連串地往下掉。
“你是不是覺得,你一不好賭、二不遊手好閒、三也沒有任何更糟糕的不良嗜好,所以岑氏對你不錯,她把你養大了,看起來還養得過得去?”
“是岑氏心不夠狠嗎?我看未必。”
“岑氏夭折過一個女兒,我想那的確幼童難養、並非她的本意,但這世上夭折的孩子多了,你為何沒有出事?”
“因為這個家裡有大姑姐,是她虎視眈眈、瞪大著眼睛找岑氏的錯,讓岑氏根本不敢養壞你,更不敢要你的命,所以你才能活得這般好!”…。。
“若沒有大姑姐,岑氏前腳死了親女,後腳又死一個繼子,即便暗處有人嘀咕,誰敢當麵說她故意為之?”
“岑氏忌諱大姑姐,你有個三長兩短,彆管有沒有證據,大姑姐都能二話不說衝去捅陸馳刀子!”
“岑氏也不敢先對大姑姐下手,隻殺她、留你,沒有意義,殺了她、再殺你,侯爺再是粗心遲鈍也反應過來了!”
“大姑姐在家裡熬到了十六歲,護你到不會輕易夭折的年紀,你的脾性也成型了,成了這般天真、認賊作母、對岑氏言聽計從的樣子,真是諷刺,你的這份‘孝心’救了你!”
“知道我為何會嫁過來嗎?因為岑氏信了媒使的話,以為我柔順沒主見。文氣、嫻靜、溫和、內秀,聽聽,天下公婆都喜歡的兒媳婦,且我出身淮南,京中無人撐腰,也不會有娘家在一旁指手畫腳。”
“岑氏不見兔子不撒鷹,陸勉看著聰明伶俐、把阿致比下去了,她才動手把以前沒用到你身上的手段使到阿致這裡。鬥雞,十二歲鬥雞,二十二歲怎麼辦?”
“你聽見大姑姐問陶家事情了吧?陶禹林從前根本不好賭,結果弟弟死了,他沒幾個月就陷進去了,欠了一屁股債,禦史一本本折子砸過去,陶大人革了功名趕出京城!”
“阿致若走上這條路了呢?你將來能不能承爵,我不好說,但你兩腿一蹬,這爵位絕對不會落到阿致頭上!”
“你還覺得岑氏好嗎?”
“你真是命好!”
“哪怕今日還稀裡糊塗,都沒耽擱你以前榮華,更不妨礙你往後富貴!”
話語擲地有聲,砸向陸駿。
陸駿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瞠目結舌地看著桑氏。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強勢的妻子。
不,還是見過的。
上一次,因著阿致鬥雞,桑氏曾與他說過一句重話。
陸駿當時並未深思,再溫柔的人,遇上兒子的事情,發火也不稀奇。
但今日,遠比那時更叫他意外。
“你怎麼這麼……”陸駿一時之間尋不到合適的詞語,他們夫妻十幾年處得很好,他也確實不會用貶義詞去說桑氏,猶豫再三,也隻得一個“凶”字,“你說得這些,我沒有想過……”
“那世子認認真真多想想吧。”桑氏沒再理會他。
視線太模糊了,她看不清陸致臉上的傷,怕貿然擦藥弄疼他,便先擦了擦眼淚,順便調整了下情緒。
麵對陸致,桑氏的口氣緩和了許多。
“我是不喜歡你打架,但我知道,有些架需得去打。”
“你沒有當孬種,你曉得維護你姑母和表姐、不叫外人胡說八道,我很高興。”
“我也後悔,從前隻叫你念書,侯爺說不緊著你習武,我也沒有堅持,今日看來,還是得會功夫。”
“不是叫你學了拳腳就去為非作歹,而是遇不平事,嘴巴說不通的時候,拳頭能頂用,彆人欺負你之前要多掂量。”…。。
“你好好養傷,我讓侯爺給你挑個師父,年後換了書院,阿致你好好念書、好好練武。”
“我沒想著讓你建功立業,但你得做個好世孫,你父親將來的好日子還指著你呢!”
陸致木著臉點了點頭。
他也震驚了。
他從未見過母親這般與父親說話,亦不曾深想過母親話語裡的那些道理,他隻是本能地覺得,父母吵架時、當兒子的要乖乖閉嘴,免得引火燒身。
可母親又鼓勵了他,甚至是誇獎他,這叫陸致心裡火熱一片。
拳頭很痛,臉也很痛,但他是自豪的。
揮拳打人的那一刻是腦子一熱,退熱了之後是茫然,直到這一刻,曉得了對錯與該不該。
大夫來了。
他全當感受不到廳裡的怪異氣氛,悶頭與陸致看傷。
陸致解了衣裳,露出來的背上腿上,大片大片的青紫。
桑氏忍不住又哭了,一邊落淚,一邊認真聽大夫診斷。
哪兒痛,哪兒是個什麼感覺……
確定都是淤傷且沒有傷到筋骨,桑氏長長鬆了一口氣。
陸致被貼了滿身膏藥,被父母送回書房躺下休息,那對父母才又沉著臉離開。
他們要商議打人處理的事,不想再當著兒子的麵起爭執。
陸致在榻子上休息了會兒。
大廚房裡送了飯菜來,他胃口不好,吃了幾口就讓撤了,而後滿腦子想著母親的話,越想心情越沉重。
突然間,聽見小廝喚了聲“表姑娘”,又聽見腳步聲進來,陸致趕忙把被子往上拽。
阿薇提著食盒進來。
看了眼把腦袋都藏在被裡的陸致,她緩聲道:“彆藏了,我知道你跟人打架了,還打輸了。”
“沒輸!”陸致被激得鯉魚打挺,偏腹上有傷吃不上勁,挺到一半又摔回榻子上,痛得哎呦叫喚。
被子倒是掀開了,露出那張慘烈的臉。
“沒有輸,”陸致悶悶道,“劣勢而已。”
阿薇知道了他打架的緣由,見他受傷亦是關心,這會兒聽他嘴硬卻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陸致被笑得丟臉:“你來看笑話的?”
“怎麼會呢,”阿薇打開食盒擺桌,“我一路裹得嚴嚴實實拿過來,還熱著。”
陸致吸了吸鼻子。
一股子濃鬱的藥膏味道之外,有一道叫他詞窮的濃香。
好似有些酸、又像是有點辣,叫他還空著的肚子咕嚕起來。
陸致也不糾結了,往桌邊坐下,接過勺子先喝了口湯。
看起來紅通通的濃湯,入口酸重辣淺,陸致一嘗就喜歡,湯裡有麵,亦有菜有肉,熱乎乎的一大盅。
他也不問是如何做得的,怕阿薇像那雞湯一般給他講解。
阿薇坐在邊上,看他囫圇吃麵,不小心時扯著嘴角,傷口痛得不住吸氣。
很有生氣。
阿薇想到陸念的話。
她過來前,陸念就說,小瘟雞還會跳腳,厲害了。…。。
聽得阿薇哈哈大笑。
“今兒晚了,廚房裡也沒有備什麼,”阿薇道,“明日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陸致沒有客氣:“雞鬆。”
他對祖父生辰時吃過的這道菜念念不忘。
“還有呢?”阿薇又問。
陸致搖了搖頭:“你花樣多,你說了算。”
阿薇笑了起來:“那就燉豬蹄吧,補一補你受傷的手。”
陸致看了眼破了皮的手,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笑歸笑,阿薇把一小瓷罐放在了桌上:“今天謝謝你替母親和我出頭。”
陸致鬨了個大臉紅,彆彆扭扭應了聲,問:“這是什麼?”
“祛疤膏,很有用,”阿薇給他看自己的手,“我上回的傷,一點疤痕都沒有留下。”
陸致道:“我是男的。”
“男的難道就要有疤?”阿薇指了指他的臉,“尤其是臉上,過些年舅娘給你說媳婦,人家看你一臉傷,再一問,原是為了姑母和表姐傷的,怕是沒進門就先甩我們兩個眼刀子。”
陸致無言以對。
這都什麼和什麼!
阿薇把自己說樂了,笑了一陣後,到底還是嚴肅了起來:“下回遇著有人挑事,千萬彆單打獨鬥,萬一碰見不講武德的,你得吃大虧。
打不過逃跑不丟人,你回來叫上我,我跟你一塊打回去。”
“你?”陸致不信,“你拿什麼打回去?”
爺們打架,又不是殺雞。
“拿刀,”阿薇大言不慚,“我又不用講武德。”
陸致:……
阿薇:有人欠嚇、有人欠罵、有人欠打,不打不罵不進步。
——
評論區帖子有點少,雖然有段評章評後、我也不知道評論區帖子能說啥,但據說不能太冷清,所以書友們要麼投了月票貼個票根?
——
感謝書城書友諾亞_de的一萬五千幣打賞。
感謝書友20231028145224429的打賞。感謝書城書友惹吃寶兒的打賞。
玖拾陸提醒您:看完記得收藏【筆趣789】?xiaoshubao.net,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繼續閱讀哦,期待精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