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辣了些,衝嗓子得很。
他又看了眼陸念和阿薇,那兩人全然不怕辣。
罷了。
彆的都不說了。
像是來年夏日才烤的兔子,他拖不拖後腿,等事情結束了,阿薇和阿念也就知道了。
翌日。
定西侯府的馬車等在城門邊。
半刻鐘後,岑家的馬車也到了。
雪後寒冷,誰都沒有下車的意思,掀著簾子彼此打個招呼,一前一後往莊子上去。
岑氏養傷的莊子離得遠,又是積雪難行,抵達時已經差不多中午了。
阿薇踩著腳踏下車來,抬眼看向岑太保夫婦。
說來,她並非頭一次見岑太保了。
聞嬤嬤與她提過,她幼年還在京中時,岑太保也曾來過太師府。
同為三公,金家祖上就“闊氣”,祖父是官家子弟更晉一步,岑太保出身普通百姓之家,靠著才學與機遇得今時地位。…。。
兩人的青雲路截然不同,但關係倒不差,岑太保來府裡吃酒,祖父也去岑家拜訪。
可到底太多年了,阿薇當時也不稱不上記事,被抱去問過安也記不住模樣。
此時再看,很是陌生。
岑太保似是畏寒,鬥篷很厚,臉色蒼白。
太保夫人跟在他身後,精神氣不好,像是坐車坐久了不舒服一般。
但阿薇再仔細看去,就看到她眼下塗了厚厚的粉,勉強擋住了青色。
陸念與阿薇介紹過這位太保夫人,她姓宋,是岑太保的原配夫人。
宋老夫人念書習字都是岑太保高中後才學的,她倒也努力,起步雖晚,但學得用心,長久下來,不說有那能作詩寫文章的本事,但日常應酬往來都已足夠應付了。
“可惜性子定了,主見不多,什麼都聽岑太保的。”
這是陸念早年與宋老夫人打交道後,得出來的結論。
如今又過十多年,阿薇看著這位上了年紀的老夫人,亦步亦趨跟在岑太保身後,無喜無悲麵無表情,看來,好像也沒有多少變化。
幾人一道進了岑氏屋子裡。
莊子地多,建起來的院落最是寬敞,但也隻有寬敞。
屋裡是點了火盆都改變不了的冷冷清清,桌椅雖全,擺設全無。
岑氏腿上的刀口沒有痊愈,日日下不了床,隻能養著。
但或許是那些掩藏起來的罪孽都曝了光,再不用掖著躲著,破罐子破摔一般,她的睡眠比起在侯府裡時好了不少。
且曉得岑太保夫婦要來,岑氏心裡憋著一團火,不願叫他們看自己落魄模樣,提前收拾了一番。
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圍了條褚色抹額,隻看那氣色,竟是比宋老夫人都紅潤幾分。
宋老夫人看她這般模樣,隻能又看岑太保。
這叫她如何責備陸家磋磨折騰人呢?
定西侯先開的口:“你有沒有毒害白氏,毒殺你前頭那未婚夫,你自己說給岑太保聽。”
岑氏冷笑道:“不是已經定罪了嗎?”
“那我可曾冤枉了你?”定西侯又問。
岑氏掃了眼站在一旁的阿薇:“陸念呢?”
“磨刀呢,”阿薇揚起唇角,挑釁道,“想下回再捅你幾刀。”
“瞧瞧,”岑氏拍了下床板,“非要捅死我了事,我說什麼不都一樣嗎?!”
“底氣足、火氣旺,”阿薇慢悠悠往前走了兩步,直直看著岑氏,“看起來比在侯府裡精神,怎的?住這兒住出能耐來了?”
“咳咳!”岑太保以手作拳,抵著嘴角重重咳嗽兩聲,“行了,老夫要聽個明白。侯爺,小孩子有脾氣,你帶她去外頭吹吹風,我們和阿妍慢慢說。”
定西侯不太願意。
阿薇卻是直接拽住定西侯的袖子,作勢往外走:“慢慢編,我倒要看看殺人如何編出花來。”
定西侯見她堅定,隻好幾步跟上。…。。
出了屋子,他皺眉回頭看了眼。
阿薇直接去了邊上屋子裡烤火取暖,根本不理會其他。
狗咬狗嘛。
她和陸念就等著岑氏與岑太保各懷鬼胎、互扯後腿。
不給地盤,這狗還怎麼咬起來?
白皙的雙手靠近火盆,熱氣滾滾湧上來,阿薇活動了下手指,喟歎了聲。
另一邊的屋子裡,岑太保夫人搬了把椅子坐到炭盆旁,垂著眼、不出聲,熱氣暖了腿,卻叫疲憊的心境越發鬱鬱。
她乾脆閉上眼睛,退下手腕上的佛串,撚著珠子無聲念起了經文。
其他事與她無關。
丈夫和侄女的爭執,也與她無關。
論不到她置喙。
床邊,岑太保垂著眼皮,深深看著岑氏。
“我那日就與你說過,藏好你的尾巴!”他一字一字道,“我沒有想到,你竟如此扛不住事,這就被揪了個正著!
三十年、三十年前的事,難道還洗不乾淨?你竟然不掙紮、不周旋,直接叫人趕來了這裡!
你真是叫我太失望了!”
岑氏冷笑了聲。
她的失敗,的確始於自身,但真正讓她兵敗如山倒、無法力挽狂瀾的是李嬤嬤!
伯父不關心事情經過,不知道陸念那瘋子到底有多豁得出去,開口便是“失望”。
她才是對伯父“失望”透了!
“您怪我?”岑氏陰測測問。
“被抓到兩條人命的是你,”岑太保指著她,“為了個妾不是妾、外室不是外室的女人,把薛家拖下水的也是你!
眼下不止是薛波,連薛文遠都被關了起來!
阿琅鬨死鬨活、絞頭發要當尼姑,我岑文淵竟然有個孫女要當尼姑!
就這,我還得給薛家擦屁股!”
昨日當真一場鬨劇!
他正和薛成秋商量好了之後應對,給薛家喂了一顆定心丸:即便事情無法挽回,也會保住薛家其他人。
結果,岑琅就給他當頭一棒。
看到那烏七八糟頭發的岑琅時,岑太保眼冒金星、險些被氣得撅過去。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岑琅倒好,不知孝順,還用這來威脅父母長輩!
思及此處,岑太保眯了眯眼,質問道:“出了狀況不趕緊與我知會一聲,你倒是說說,我如何和陸益開口才能把你也撈出去?!”
岑氏哼地笑了出來。
她挺直了腰背,毫不回避岑太保:“我為什麼會被抓到?最初還不是為了那五千兩銀子!”
一提起來,岑氏就冒火。
“自從我掌了侯府,前後小三十年,我給伯父您送了多少銀錢?”
“不敢說一下子吃個飽的,但也回回安穩,從沒有出過差池。”
“平日那麼多好處了,您還覺得不夠,那時候突然獅子大開口、硬要逼我再掏五千兩出來!”
“那是五千兩!不是五十、五百!賬目上一下子挪五千,您告訴我,我去哪兒給您挪?”
“也是天注定了,侯爺和白家要往蜀地送五千兩和三箱藥材,我揪著頭皮想辦法,去動那銀子。”
“我那段時日多辛苦啊!愁得病倒在床,連中饋都被阿駿媳婦那裝模作樣的玩意兒奪了去!就算如此,我也把事情給您辦妥了,五千兩送到您手上,那三箱好藥材您倒個手也值好些銀錢!”
“中饋易手、這兩年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供您銀錢,您心中有氣,但您不逼我那筆銀錢,我不病倒,哪裡會有殺雞取卵的事?”
“陸念那斤斤計較的混賬東西,她知道沒了五千兩和藥材,她能不拚命?”
“我說句不好聽的,那銀錢藥材到了蜀地,陸念手頭厚實了,她說不定根本不會回京來!她不回來,侯府裡太太平平,薛家也穩穩當當!”
“我儘心儘力為岑家,如今落了難,您不說怎麼幫我,先來指責我一通,怎麼?想過河拆橋了嗎?”
想吃火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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