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曉得昨兒教諭大人生辰設宴,但瞧著書生一身寒酸模樣,怎可能進得了教諭的宴。
“那可有信物手令啊?”
“不曾有,是院長口頭承諾的。”
八字胡一聽這話便翹起了腿:“口頭承諾?誰曉得你不是故弄玄虛?”
“這也簡單,請見院長一麵不就都曉得了。”
八字胡卻是嗤笑了一聲:“明院長是何許人也,素日裡請求麵見的讀書人如過江之鯽,若是人人都見還有時間管理書院?像你這般借口的我十日裡能聽八句,也不曉得這門房是乾什麼吃的,什麼人都放進來。”
杜衡聽這話,也曉得是有意刁難了,他道:“若是先生事有忙碌不便前去請示院長,後生無事,可以自行前去。先生意下如何?”
八字胡見杜衡還挺剛,頓了頓,語氣稍微和緩了一點:“院長今日不在,見你倒也不似說謊,既然如此,那你先把入學費用繳納了吧,這頭辦好手續你也好早點入學。”
杜衡眉心微動,方才還裝腔作勢,而下卻又改口的快。
八字胡提筆在紙上寫了些什麼,墨跡還未乾就遞給了杜衡,張口道了一聲:“十二兩。”
杜衡掃了一眼,這是類似於一張收據的單子,入學費囊括了學費和學雜費兩項。
以一載為期,學費是六兩,學雜費四兩,其中有學生的兩套院服,書本和課室使用費用。
另外還有敬師費,以及住宿的費用。
杜衡是沒打算在書院住的,他每天要回家。
但就算是把這上頭出現的各項費用都加起來也不過才十兩。
他的目光落在了入學費用一行上,上麵寫的也是合計繳納十兩,那另外二兩的費用是哪裡來的。
“這上頭不是寫的十兩?且我不在書院留宿。”
八字胡斜了杜衡一眼:“那價錢也一樣,你是真不曉得還是假不曉得?”
杜衡心下了然,這問個路門房要錢也就算了,主要是人家也不貪,給個幾文錢也就樂嗬嗬的告訴你了。
這朝他分明是院長親許可進書院讀書,辦理入學卻還要被人收額外的錢。
“你到底辦不辦入學,不辦就回去。”
八字胡很不耐煩的催促,就曉得這書生寒酸,連給點辛苦費也話多磨蹭。
然而話音剛落,門口響起了敲門聲,進來了個年輕人。
“趙叔,隻您一人在嗎?”
“啊是,穆少爺可是有事?”
“趙叔說了您喚我名字便是,無需這般喚我。”
杜衡見著站起身一副點頭哈腰的八字胡,態度轉變的厲害,聽見背後的聲音尤其熟悉,他一回頭,身後的人也瞧見了他。
“杜衡?你怎在此處?”
見著熟人,杜衡微微一笑,同穆惕行了個禮:“穆兄。”
穆惕見著杜衡很是高興:“童考考的如何?”
“過了,今日過來書院辦理入學。”杜衡道:“童考時穆兄送的書文對考試多有裨益,一直想親自感謝穆兄卻未有機會。”
“當真?!你要來白榕書院讀書?”穆惕喜悅之意更為明顯:“那實在太好了,往後我們可就是同窗師兄弟,你當叫我師兄了。”
一旁的八字胡聽了一愣一愣的,哪裡曉得杜衡跟穆惕竟然認得,言語間竟然還頗為熟識,一時讓他摸不準杜衡的來頭。
他打了個哈哈:“沒想到穆少爺和這位新來的小友認得,當真是有緣。”
杜衡笑眯眯的,老東西不說話差點還把他給忘了。
他眉毛微挑,心下曉得穆惕的性子,有意想弄一下這老東西。
杜衡故作有些為難:“師兄,可能麻煩你一件事。”
“什麼事,你儘管說便是。”穆惕很喜歡杜衡,尤其是聽聞他考中童生,頗有一種自己指點的人小有所成的自得,聽這一聲師兄更是熨帖:“書院我一應都熟悉。”
杜衡尷尬的撓了撓頭,放低了些聲音:“今日入學需得繳納學費,先時並不知書院的收費,我帶的銀錢不夠,師兄能不能借我一些,過兩日我便還於師兄。”
“噢,小事一樁。”
穆惕並沒有因為杜衡開口向他借錢而心生不悅或者是瞧不起杜衡,一開始便就是因為見著杜衡勤奮而對其頗為賞識。
他一邊掏錢一邊問道:“你還差多少?”
“還差三兩銀子。”
穆惕二話沒說便給了他錢,杜衡從身上取出了九兩銀子,和著穆惕的錢一並交給了八字胡,他十分客氣恭敬道:“麻煩先生了。”
他今早出門的時候秦小滿特地給了他不少錢,就是摸不準書院的學費是多少,但曉得這是一所非富即貴的書院,內裡的設施又好,學費想必是少不了。
多了可以帶回去,少了就麻煩了,所以秦小滿給了他十兩,然後杜衡自己身上還有三四兩,其實是完全夠的。
見著杜衡老實的跟穆惕借錢,八字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一時間竟都不曉得該如何處理。
“怎的十二兩?不是十兩嗎?書院入學費用漲價了?”
穆惕還等著杜衡趕快辦好了入學,他好帶人到書院轉轉,看著杜衡交過去的錢不免揚起了眉毛。
“是十兩嗎?先生說是十二兩啊。”杜衡一臉詫異。
穆惕不免再次詢問:“趙叔,怎麼回事?”
八字胡乾笑:“我,我說的就是十兩,穆少爺您瞧,我這單據上開的都是十兩。”
“啊?十兩嗎?對不住先生,是我聽錯成十二兩了。”
杜衡折身把錢還給了穆惕:“對不住師兄,是我聽錯了,誤會了先生的意思。”
穆惕蹙起眉,十跟十二怕還是不好聽錯的,更何況若是聽錯總看不錯,他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八字胡:“趙叔,你可要謹慎著辦入學的事兒,白榕書院百年名譽,若是在誰身上有所跌損,彆說是院長,想必縣太爺也不會輕易饒過。”
八字胡後脊發涼:“是,是,謹遵穆少爺教誨。”
“我,我這就給杜小友辦入學。”
有穆惕在旁頭守著,八字胡的效率高多了,交錢簽字蓋章一氣嗬成,給杜衡發放了書籍,又留下杜衡的身體尺寸做院服。
末了,還恭恭敬敬的把兩人送出了門房子。
出了入學辦理門子後,穆惕凝著一張臉:“趙叔在書院做事兒也有些年了,而今是越來越不會做事。也是書院的學生給造就的不良風氣。”
“這話怎麼說?”
“但凡書院的學生過來辦點事都喜歡給趙叔塞點辛苦費,倒是讓他忘記了書院雇他過來就是做這些事兒的,現在是不給辛苦費就不辦事兒了。簡直豈有此理!”
杜衡假裝不知情,然則拱火:“師兄的意思是趙叔今日是想給我討要辛苦費?不是吧,書院不單是求學之地,也是修身之所,趙叔怎會不以身作則,明知故犯呢。”
“你才來,許多事情不甚了解。這人心竟壞到了這個地步!不行,我要去給院長彙報一聲,此風助長下去毀的可是書院的名聲。他今日可以為難你,明日就可以為難新來入學的學生。”
杜衡拉住了人:“師兄,今日你也已經給了他警示,不如看看他是否能改過自新,也當是再給他一次機會。若是再犯,屆時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說如何?”
穆惕頓了頓:“倒是你大度,好吧,就再給他一次機會。”
今日氣也已經出了,杜衡不曉得那八字胡是什麼來頭,若是經此一事直接被書院解雇,屆時必定記恨上他,橫生枝節。
此下他吃了警告,自己會有所收斂,也不敢再對他刁難,反倒是會有所忌憚。
如此就夠了。
杜衡跟著穆惕在書院裡逛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的時間,去看了書院最基本的食堂,藏書閣,在外頭看了課室,為了避免打擾到內裡的書生,沒有走進去細看。
另外因不打算在書院裡住,宿寢館也不曾去看。
但就是旁的地方也有的逛,什麼專門用做晨讀的花園,名為晨讀園,有夜晚在湖上聽講學的夜螢亭,還有六藝館,農桑館以及利民館。
總之白榕書院究竟有多大在大門口完全難以窺見,進了書院才曉得這座書院內裡大有乾坤,要不是有人領著逛,初來之人不知返途也不在話下。
杜衡咂摸,怪不得入學費那麼貴,這一應的設置著實對得起這個價錢了。
“這利民館是作何的?”
旁的管室杜衡一聽名字就曉得是做什麼的,利民館感覺實在有點抽象。
穆惕笑道:“大抵就搞些工事發明的,用來可以利民。先時書院外頭有小書攤就是利民館的學生帶頭做的,還得到了老師的讚揚。待你來了書院以後可以去轉轉,看有沒有感興趣的,若是能成為館室成員,不單可以學到對應館室的學問,也能時常和夫子來往。”
“不過我出於私心是想你來六藝館,正巧我是館長。”
杜衡微微一笑,這不就跟大學裡的社團一樣嘛,白榕書院東西搞的還挺花哨。
“若是能進六藝館成為成員就太好了,如此也能和師兄作伴,可惜我不擅六藝。”
禮樂射禦書數,其間起碼有三樣他完全是小白。
射箭不行,唱歌不行,還有要命的駕禦。
先前駕個牛車就差點被秦小滿給笑死了,駕凶悍的馬,那不是要他的命嗎。
“無妨,距離書院下一回招攬新生還有一段日子,這些時間你可以多練習,屆時書院招攬了新生以後館室也會招攬新成員。”
杜衡沒有拂人好意,先給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