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上下下打量過對方健壯魁梧的身材,麵上露出一個慘不忍睹的表情。
筆直筆直的林府少爺不再多話,一揮手示意馬車立刻上山。
黛玉在車內瞧見哥哥大驚失色的神情,唇邊帶起一絲淡淡笑意。
她挑開一條小縫,視線從跳著腳的男子身上掃過,往後邊馬車望去。
那行人裝扮不菲,金玉珠寶大肆堆砌。車轅垂簾上繡以金絲密界,的確是一副流於表麵的華美富裕。
當得皇商名號。
黛玉指尖鬆了鬆放下垂簾,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而在薛家馬車中,也有人卷起簾子往外瞧。
精美馬車咕嚕嚕往上山而去,為首的騎馬者挺拔俊逸,仆從皆是恭敬行事、一派大家規矩。
薛家千金目光忍不住跟隨其上。
見自己哥哥又要衝上去,她思量了會,也學著對方做派,遣了個丫鬟喚人回來。
薛蟠原地轉了兩圈,到底是回到妹妹身邊,大大咧咧徑直開口:“妹妹喚我直接叫一聲就行,這讓人一來一去多費工夫。”
他氣喘籲籲的還帶怒,忍不住一拍馬背,咬牙切齒立誓兒:“彆讓我知道是誰家的,居然這樣不識好歹,找著了定要狠狠抽他一頓。”
駿馬被這猝不及防的一拍,臨時長籲了一聲,蹬起兩隻前蹄跳動掙紮起來。
這還是它第一次這般不識管教。
薛蟠一驚之下差點掉下馬去,氣得狠狠勒緊韁繩,出了一身的汗才降服下來。
“哥哥可消停些吧,這兒不比家中。看他馬車舉止,定是權貴人家,明明是一件小事,何至於此。”薛寶釵沒在意馬匹動蕩,隻誠懇規勸細細解釋。
她將道理掰碎了一點點講給哥哥聽,又正色嚴肅道:“若是又鬨大了,傳給媽聽著,又要讓她費心,豈不都是你的過失?”
薛蟠冒了一頭的汗剛將馬馴服,就聽得妹妹抬出母親來敲打自己。
明明自己是念著要讓妹妹早點禮佛,結果又是自己錯了?
他又是惱羞又是氣,一張粗狂的臉漲得通紅。
可妹妹句句有理,也不好辯駁,隻得懨懨應了一聲,悶頭上了山不語。
天色尚早,光芒熹微,遠山寺巍峨殿堂隱在薄霧竹林之間,堪堪露出輝煌一角。
林府在門前斂下車馬。黛玉進了林府慣住的小院子,這才由侍女攙扶下轎。
她目光往院子兩邊打量而過,心中泛起微微的酸。
周圍景色與之前並無不同,隻是自己身邊少了母親的身影。
“妹妹是要先去抽簽,還是先拜佛堂?”林清注意到黛玉的沉默,適時出聲轉了話頭。
“先去看看簽流吧。”黛玉略想了想,還是往前邊走去。
之前雖有碰到轉簽時候,不過賈敏並不特意帶她去抽靈簽,因而這也是黛玉第一次來。
今天的遠山寺與以往不同,另有殿堂開辟而出,轉做輪簽之用。
一條長長的環形通路,兩頭各有彎曲水道。道內溪流潺潺,沉沉浮浮著一排排的簽條。
簽條隨著水道時時刻刻滑動,而人隻能一直往前走,直至出口,不能回頭。
小沙彌將規則解釋清楚了,又雙手合十行禮,請人分開。
一大片連綿的假山將環形走道分隔,男女各為一邊。
“妹妹我往這兒走,到時候在儘頭等你。”林清拉了黛玉細細叮囑幾句,又連連吩咐侍女各項事宜。
黛玉耐心聽著一一應允,等哥哥終於離開後,這才和侍女往另一頭走了去。
輪簽之處布置得精巧。
假山繁花、綠竹碧林,時時將雙邊遮擋,下一刻又顯露出來。
她腳步放慢了些,正聽溪水潺潺,花壁格擋的對麵卻有聲音傳了過來。
“也不知靈簽在不在揚州城裡。”
這聲音黛玉聽得有些耳熟,正是剛剛山道上那“讓他們先走”的清脆響亮。
這倒是也巧。
黛玉心頭暗附一句,又聽得另一道沉穩回話響起。
“在或不在,又有什麼要緊?祈福隻為誠心,心意到便可,無需刻意牽扯其他。”
“姑娘說的是。可那靈簽連模樣都不清楚呢,也是稀奇。聖僧多年未出,什麼靈簽梧桐的,也許都是以訛傳訛。”
“你可仔細,聖僧豈是你我能編排的?”
這話音未落,花壁已到儘頭。
兩邊人同時轉彎要往流簽殿內去,正正好在門口打了個照麵。
對方並無帷帽遮臉,僅僅是戴著薄紗,露出一雙水杏般眸子來,眉翠唇紅。
玫瑰紫二色的金銀線坎肩兒將她肌膚襯托得如雪般白皙。
她身邊還跟著一個小丫鬟,聲音清脆響亮,眼珠正滴溜溜轉著。
薛家千金也瞧見黛玉一行人。
她水眸從四個侍女身上掃過,微微一笑後退一步,有禮地示意黛玉先行進門。
作者有話要說:修完了(づ●─●)づ
聽說今天是五五斷更日,不知道六六七七有沒有這個說法OvO
*:山青花欲燃是杜甫的絕句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