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彆生氣,奴才不也是為了您著想?眼見陛下一日日大了,如今倒還鎮壓得住,真要再過些年,或是有了什麼依靠,那這地方,可就輪不著奴才和您說了算了。”
昭裕太後自然知曉。
要不然也不會一次次容忍曹達這般囂張!
不過知道是一回事——
昭裕太後沉下聲音,警告曹達:“哀家跟你說過,彆動嘉順的主意。”
“嘉順什麼都不知道,哀家也不會讓她牽扯到這些事情中來。”
到底還沒到真的撕破臉的時候。
昭裕太後警告一番之後,又沉默片刻,說道:“人我已經安排好了,謝家那小子要是真有問題,自然會有人來稟報哀家。”
曹達心裡清楚,她不可能真的什麼都不做。
正要笑著稱是,便聽頭頂又傳來一道聲音:“曹達,哀家從不管你的事,也不管你和謝家那小子到底有什麼恩怨。”
“但有一點,你得清楚——”
“你若敢傷害嘉順,哀家必定不可能輕饒了你,明白嗎?”
曹達臉上的笑意微僵。
但也隻是片刻,他便低聲應了是。
昭裕太後見他應允,遂也懶得與他多說什麼了。
她收回視線,重新合眼,抬了抬手。
丹楓知道她的意思,忙喊人繼續往前。
*
徐端宜並不知道宮中的事宜。
她和謝清崖自離開宮中之後,便沿著東華門往外,一路經由京都最大最熱鬨也最繁華的幾條街道,受百姓的祝賀,等到天色逐漸昏暗,儀仗方回南安王府。
南安王府,如今已無長輩主事。
因此徐端宜和謝清崖倒也無需拜高堂、天地,而是直接入了新房,繼續之後的流程。
新房之中。
紅燭高照。
宮裡派來的喜娘早已領著人在一旁等候。
另有與兩人關係較好的一些親朋好友,於屋中等候。
這其中多為徐端宜的親朋,另有一些宗親,如今與謝清崖雖然走得不算近,但在輩分上,倒也能說一句兄弟,或是年歲見長,與謝清崖的母親大長公主劉鳶一輩的。
謝平安和謝長寧卻不在,不知是因何緣故。
“王爺、王妃請坐在一道,這還有幾項章程要過呢。”喜娘笑著先開了口。
徐端宜和謝清崖端坐在一處。
屋裡熱鬨,徐端宜雖然還拿著團扇,未曾露麵,心裡卻也有些緊張。
喜娘走到他們麵前,繼續儀程。
先是撒帳。
這個無需他們做什麼,隻需要坐在一處,由著喜娘她們一邊唱撒帳歌,一邊拿著寓意“幸福美滿、多子多福”的花生、紅棗、五穀,輕輕撒到他們的身上和床上就行。
等撒帳結束,便是卻扇。
新郎要請自己的新娘把扇麵移開。
這便要做卻扇詩。
此舉既為考驗新郎的文采,也是為了讓新娘看到新郎的誠意。
徐端宜在聽到這項儀程的時候,心中是有些緊張的。
她倒是不擔心謝清崖作不出。
當初他作為表哥的伴讀,一起跟著屈元輔學習,雖然文采不似表哥那般好,但在那堆皇子裡麵也算得上是翹楚。
隻他一向不愛讀書。
為此,屈元輔還唉聲歎氣過許多回,總說謝清崖好好一顆苗子,就是不知道學好。
要謝清崖作詩,自不是什麼難事……徐端宜怕的是,他肯不肯。
從宮中到現在,他們還沒說過話。
喜娘都是宮裡來的,回頭還得給姨母報信去
,徐端宜怕……
但她心中的憂慮,還未持續多久,就聽到耳邊傳來謝清崖的聲音。
“卻見佳人……”
謝清崖開口了。
他的聲音並不算響亮,但徐端宜就坐在他身旁,自是聽得一清二楚。
一字一句。
毫不費力地傳入徐端宜的耳中。
她起初因謝清崖肯開口,而輕輕鬆開了原本因緊張,而緊握團扇的手。
卻在聽明白他的詩詞後,又情不自禁抓握住扇柄。
“……情絲纏繞共嬋娟。”
這是謝清崖的最後一句。
徐端宜沒有注意到謝清崖那一瞬,投望過來的目光,她在心中,跟著輕聲呢喃。
可也有那麼一瞬間,她不受控製地想抬頭,去看身邊的謝清崖。
但她下意識的動作,還沒來得及實施。
就聽到一旁候著的喜娘,先笑著開了口:“王妃覺得如何?若覺得不好,便讓王爺繼續。”
卻扇一向是要新娘滿意了,才能結束的。
徐端宜原先的怔忡,也終於在此刻清醒過來。
她在心底為自己的失神,和那一瞬的念頭,感到失笑。
這不過是大婚的儀程。
詩是不是他作的,都不知道。
便是他作的,又能代表什麼?
她當真是糊塗了。
“好了。”
她輕聲回應。
心裡還是有些緊張的,畢竟人生頭一回。
但儀程還得繼續往下走。
徐端宜也不想耽誤時間。
扇麵一點點從她眼前移開,最後團扇停留在她的膝蓋上,徐端宜依舊垂著眼簾,不曾抬頭。
兩旁龍鳳對燭倒映出來的火光,照在她的身上。
她柔婉的臉頰,被那暖色燈火一照,似乎散發著如玉一般的光澤。
新房先熱鬨起來,一群人起哄笑鬨:“新娘子露麵了!”
還有小孩鼓著手說:“新娘子好漂亮!”
謝清崖原本一直都在目視前方。
此時卻被新房裡的聲音所惑,竟也情不自禁地朝身邊看去。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上妝。
記憶中溫婉的臉龐,上了妝後,竟也生出幾分豔色。
她的臉頰有些紅。
卻不知是臉紅,還是上了胭脂。
謝清崖看著那處,隻覺得自己的手指忽然有些癢,他眼底的情緒,皆被掩藏在那濃密的眼睫之後。
謝清崖指根輕動。
他幽暗深邃的目光落在徐端宜的臉頰上,手指微抬,似乎想去試探,論證那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