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麗華所在的大晉王朝,在明胤尊者郗騫北得道之前隻有微末靈氣。
先前那些前輩進入到郗麗華的回憶裡是無法帶上儲物戒指的,又因為這裡靈氣稀少,那些人在喚醒郗麗華神智的時候束手束腳。
對於這些修士而言,進入這種近乎絕靈之地的所在讓他們成了沒有翅的鳥,沒有槳的舟。
行動處處受限。
對於衛雲芷而言,在這樣的環境裡,她比那些前輩更有優勢。
她從未依靠過法器、靈藥等外力,又是五行靈氣親和,這裡靈氣雖然少,但是五行靈氣都可以用。
最重要的原因是,衛雲芷曾經是個保守病痛折磨的病人,她做了一輩子的凡人,知道尚未踏上仙途的凡人所思所想。
衛雲芷在見到了郗麗華眼睛的時候就看到了她的不甘和野心。
憑什麼呢?
郗麗華心中有一股火在燃燒,對方不甘心假千金處處人生得意,郗麗華不甘心被假千金比下去,她想要通過讓自己嫁得好來實現階級的躍遷,得到家人的認可。
郗麗華千辛萬苦得到了太子側妃這樣的天大好事,在郗麗華的邏輯裡,隻有做全天下最為尊貴的男人的女人,那才是最大的成功。
衛雲芷心中已經有了成算要如何去做。
這會兒白色的狐狸的兩隻小肉爪在空氣之中挪動,衛雲芷把自己藏在了風中,讓隻有身有靈根的人可以看到她。
郗麗華本來就有靈根在身,她見著了玄妙的靈氣在狐狸的掌心騰挪,不由得癡癡地看了起來。
玄妙的光點比郗湘苓所做的畫更為炫美。
想到了死對頭郗湘苓,郗麗華陡然清醒。
她應該趕走這隻狐狸,而不是和狐狸多費口舌,讓狐狸做出邪術來。
郗麗華對著衛雲芷拱手,腰背深深彎了下去,“我不需要你報恩,狐仙大人,若是你要報恩,那就是折煞我也,你可以離開了。”
郗麗華的背到底沒有完全彎下去,因為一般輕盈的風把她給托住了。
“要不要報恩,怎麼報恩你說了不算。”衛雲芷沒讓郗麗華行禮,用靈氣托住了對方,“我會待在你身邊待上一段時間,來判斷你需要什麼。”
“真的不用!”麗華拜不下去,越發著急。
她先前的日子過得不好,但是她已經獲得了太子側妃的資格,她很快就要有美好的人生,郗麗華不願意其他任何的外力影響她。
“狐仙大人,你的離開給我平靜的生活,就是對我最好的報恩!”
衛雲芷用術法把門打開,無形的風推在了郗麗華的身後,把她推到了床邊,“郗家小姐,你該睡了。”
衛雲芷用了一丁點的水屬性的靈氣,滋潤了郗麗華,讓鄭麗華睡了一個好覺。
修士們的術法對於普通的凡人而言是降維打擊,郗麗華明明抗拒,卻無可奈何地睡著了。
等到郗麗華睡著了以後,衛雲芷在整個都府走了一遭。
白色的狐狸最終停留在了從宮中出來的那位柳嬤嬤麵前。
柳嬤嬤正在做噩夢,這位看起來極其古板的嬤嬤哭著喊道:“團團,我的團團你到底在哪兒………………”
淚水濕潤了她的枕巾,柳嬤嬤陷入到了讓她痛苦的夢魘裡。
衛雲芷想要知道柳嬤嬤的經曆,她這會兒做了噩夢正好是個探查的機會。
衛雲芷很快就從傳承裡找到了對應的術法,衛雲芷用額頭貼住了柳嬤嬤額頭,微風卷了起來,衛雲芷入了她的夢境。
柳嬤嬤在二十五歲那年被放出宮去,她和在外一直等著她的竹馬丈夫結了婚,結婚以後,柳嬤嬤誕下了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卻在熱鬨的花燈節那一天丟失了,當時丈夫急著去如廁,孩子還想看要咋洗,就把孩子托付給了一個走街串巷的賣貨郎。
誰知道等到如廁出來,那位賣貨郎就告訴他噩耗,孩子被拐子搶走了。
那一天的花燈節,一共是丟了十個孩子,柳嬤嬤的孩子就是其中之一。
丟失了孩子以後,柳嬤嬤的丈夫大受打擊,一次喝酒後在下雨天裡摔到了泥坑裡再也起不來了。
而柳嬤嬤去到各個府中給人交規矩過活。
衛雲芷起身,知道了柳嬤嬤的這一段舊事以後,她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從柳嬤嬤的房中跳躍著回到了郗麗華的院落裡,衛雲芷用法術清潔身體以後,跳在了郗麗華的枕邊,蜷縮身體和她睡在一起。
郗麗華自從知道了身世以後總是睡不好覺的,一開始是興奮的。
她少時是家裡人的勞力,家裡的臟活重活都歸她做,等到十二歲有了一些榮色,把她賣到了青樓裡。她在青樓裡學藝一年,要掛牌的時候,被人發現了真正的身世,得以回到郗家。
嘴上說著擔心家裡人不喜歡她,實際上郗麗華對家人有濃烈的憧憬,她在內心深處想著的是,等到見到了家人們,肯定是會抱著哭成一團,她要安慰父母,自己幸而在接客以前就回到了家裡,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等到真正回家了以後,郗麗華發現了家人們根本不許提起她的過去,隻是簡單告訴她,她的身份定成了庶出,先前因為大師說豆蔻之年須得在外養著,現在才回到家裡,以後她就是郗家的四小姐。
至於那位做了十幾年郗家三小姐的假千金,她依然是郗家的三小姐,地位沒有任何的動搖,甚至在名義上還是嫡出。
郗麗華整個人要碎掉了。
怎麼能這樣?是郗湘苓的生母惡意調換了孩子,讓郗湘苓享受了優厚的生活,非但讓她自己小時候吃儘了苦頭,還把她賣到青樓裡。
郗湘苓是有原罪在身上的?為什麼她的家人卻還是把郗湘苓當做是嫡出的三小姐,她自己甚至還成了庶出。
甚至劉家也沒有任何的處罰,郗家所謂敲打過以後,就這樣算了?
郗麗華不甘心。
所有的長輩都很看重郗湘苓,甚至郗湘苓也不把她放在眼裡。
屏退了其他人,郗湘苓坐在了她的麵前,對著郗麗華說道:“我感謝郗家對我的撫育,成就了現在的我,妹妹,家族的力氣要往一處使,你彆總是盯著我使勁兒,要在意的是家族的榮耀,咱們都是都家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郗家女三個字刺痛了郗麗華,郗湘苓根本就不是郗家人,憑什麼做家女?
郗湘苓的才學好,郗麗華也憋足了力氣去讀書認字,去學琴棋書畫,她一天隻睡兩三個時辰,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學習。
郗湘苓有一門好親事,那她就要比郗湘苓嫁得更好!
終於,她得到了指婚,她要做太子側妃了。
隻是宮規森嚴,家裡人請了柳嬤嬤過來給兩人教規矩。
郗湘苓和郗麗華出嫁的日子一前一後,所以兩人乾脆在一起學規矩。
郗麗華又覺察到了柳嬤嬤更為看重郗湘苓,柳嬤嬤瞧不起她。
郗麗華拚了命地練習,又是睡覺都不得安穩。
從發現身世到現在,足有三年多的時間,郗麗華都沒有睡好過。
以前進入到郗麗華回憶的修士,從未有人浪費靈氣讓郗麗華睡個好覺。
而衛雲芷卻不吝嗇這一丁點的靈氣,是如果沒有好的精神,如何讓郗麗華看著她做事?
郗麗華難得睡了一個好覺,等到醒來的時候,本來想著昨晚上是在做夢,沒想到轉身就見到了晃動尾巴的白狐。
“狐仙大人,你怎麼還在?”鄭麗華壓低了聲音。
狐狸的眼睛彎了起來,“我說了,我需要報答你,弄清楚你想要什麼,才可以真正地幫助到你。
“我很快就要嫁人了,嫁得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鄭麗華的語言很堅定,“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順利嫁人,其他事情一丁點都不重要,你要是想要報答我,不如送我萬兩黃金!”
郗麗華甚至還想求兒子,轉念一想,皇家的孩兒沾染了狐妖不一定是好事,有萬兩黃金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衛雲芷心想,果然都麗華的視野隻在嫁人上。
“你覺得你想要嫁個好人家改變命運。”衛雲芷笑著說道,“我卻覺得你還有更好的選擇,我不會強迫你的,你且看著就是。”
勸說不了狐妖,丫鬟又已經進來了,郗麗華閉著嘴由丫鬟給她更衣。
郗麗華想要嫁入皇家,身邊有一隻狐妖的事情她並不想聲張,免得影響了她的聲譽,婚事作罷。
郗麗華是和母親一起吃早飯的,母親溫氏喜歡什麼口味,郗麗華都很清楚,畢恭畢敬地給母親布菜。
她心中慶幸這狐妖隻是在旁邊蹲著不動,沒有過來騷擾她。
早晨郗湘苓不在,郗麗華更加鉚足了勁兒去討好溫氏。
溫氏擦了擦嘴,對著郗麗華說道:“後麵的規矩就隻由你來學了。你姐姐不用了。”
郗麗華一愣,心臟砰砰直跳,“三姐不是也要嫁人了嗎?我們不應當一起嗎?”
其實郗麗華內心是不希望和郗湘苓一起學規矩的,隻是她知道家裡人希望她和郗湘苓好好相處,為了討好家人,她也就把對郗湘苓的不喜壓在最深處。
溫氏說道:“你三姐又不是嫁入皇家,最多每年宮宴進宮請安才用得上這些規矩,反而是太子傳來了消息,讓你規矩務必學得好一些。畢竟你是要嫁入皇家的。”
溫氏含笑看著郗麗華,目光帶著對親生女兒的肯定。
郗麗華的高興溢於言表,她覺得自己的選擇很對,她振奮地想要去跟著柳嬤嬤學規矩。
等到出了門沒有多久,郗麗華震驚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變成了兩份,她的靈魂虛化成和狐妖一樣,而那個狐妖吹了一口氣,她的本來一軟要癱軟下來的,結果成了繼續往前走。
“你想要做什麼!?”鄭麗華有些慌了,下意識地追去自己的,卻沒想到她的靈魂被彈開,還在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