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試之後,蘇文嫻隻休息了兩天,就開始拿起筆趕稿子。
之前考試的時候實在太累了,斷更了幾天,報社總編都要瘋了,如果不是不知道她住在哪裡,估計都要衝到家裡來監督她寫文了。
甚至為了讓她連載,總編都主動提幫她找關係要推薦信,就差替她考試了。
因此蘇文嫻才歇了兩天就趕緊趕稿子,當天寫完了一章後就把稿紙塞進信封裡讓保鏢馮蘭幫她送到總編家裡去,還特意叮囑她:“彆讓人看到你。”
馮蘭拿起信封看都沒看一眼就揣進了懷裡,“好的。
第二天,《晨報》上《鬼墓探幽》的連載恢複了。
何老太爺連飯都沒顧得上吃,先把報紙上《鬼墓探幽》的部分看完才開始喝粥。
蘇文嫻吃完飯正要回樓上繼續趕稿子,卻聽見何老太爺向眾人說道:“這次的考試要讓孩子們憑真本事,我們何家是報業大王,若是讓人知道了何家子女讀大學還需要托關係,會讓人懷疑何家報紙的公正性。“
老太爺對三個兒子道:“聽見了麼?你們誰都不許伸手幫他們。”
“知道了爹。”
聽到這話,何家幾個姐妹都看向了蘇文嫻,尤其是何瑩夏很直接地說:“那阿嫻要怎麼辦啊?”
畢竟在場的孫輩之中隻有蘇文嫻是大家都知道的沒正經讀過書,她說過小時候跟養父在家裡學過,但眾人都覺得她養父也不是什麼有名氣的教授學者,不過是街頭擺寫字攤的下三流罷了,認識幾個字在街頭給人寫信而已,連她的洋文都是給洋鬼
子擦鞋時學會的,這樣的貧苦家庭能給她帶來什麼好的教育?
老太爺說這話完全是絕了她的路。
何瑩夏還一臉同情道:“本來爹還能幫幫你的,可是爺爺說了這話之後,你要怎麼辦啊?”
“不過啊我們阿嫻很有誌氣,一定能憑自己考上的,是嗎?”說完笑得很大聲。
沒說一句嘲笑,但句句都是嘲笑。
甚至還在嘲諷她曾經在總督府舞會上說要自己考上這句話。
本來蘇文嫻已經放平了心態準備等結果,也早就打算這次不借助關係完全靠自己,但被何瑩夏這麼嘲諷還是有點不開心。
怎麼她都跟何瑩夏說得很明白了,她倆不存在競爭關係,何瑩夏還是這樣呢?
但轉念一想其實她倆天生就是競爭者,二太太這些年都被程姨太在二房裡吊打,何瑩夏這些年指不定吃了多少程姨太的虧,但她身為二房的唯一嫡女,雖然不如何添占原來在二房受寵,但好歹是唯一的女兒,也還是能得到何寬福的偏愛的。
但是蘇文嫻回來之後,何寬福由於愧疚,對她明顯更好。
再加上未婚夫蔣希慎的事。
種種原因堆積下來,何瑩夏就算明白道理但也總會跟暗地裡跟蘇文嫻彆苗頭。
可以說,從當初何瑩夏傲慢地讓蘇文嫻跪下給她敬茶開始,她倆就很難真正姐妹好,既然如此,何二小姐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呢?
蘇文嫻見她這副落井下石的摸樣,聳了聳肩,“二姐,這話等成績出來再說吧。
她考大學的目的跟她們不一樣,所以也能理智接受自己沒考上,畢竟在文言文方麵她確實不如在這邊接受十幾年精英教育的何瑩夏她們。
而且她已經在為自己準備第二條退路了,要不然她乾什麼這麼努力的寫作呢?
若是真的沒考上大學拖延不了被聯姻的時間,那就讓她成為家族不能放手的人。
反正辦法總是有的。
回到房間裡,她很快將何瑩夏的嘲笑摒棄在腦後,開始投入狀態寫文。
剛嘲諷完蘇文嫻的何瑩夏回到房間裡,正準備指揮女傭人為她做臉部按摩,忽然被父親何寬福叫到了房間裡。
何瑩夏還以為她爹是有什麼事要跟他交代,卻見何寬福將一張寫著她考試分數的紙遞給她,“看看吧,你的成績。”
本來還掛在臉上的笑容在看到分數之後凝住了,尤其是後麵寫著‘不予錄取”四個字,“怎麼可能?“
剛嘲笑完蘇文嫻,結果自己卻沒考上?
“爹?”她看向何寬福,想問這是不是真的,但何寬福已經給了她答案,“你劉伯伯給我的。”他嘴裡的劉伯伯就是星島大學如今的校長,校長親自給他的自然是真的。
何寬福道:“你沒看錯,你沒考上。”
何瑩夏拿著紙條看了一會兒,哀求著:“爹,你幫幫我?”
“你幫我跟劉伯伯打一聲招呼吧?”
何寬福搖了搖頭,“晚上你爺爺剛說完的話,不讓我們幫你們。”
“可是,可是......”何瑩夏不甘心,“你偷偷的幫我,你不說,我不說,有誰知道呢?“
“不行,爹答應了你爺爺。”
“人要言而有信。”
何寬福拒絕,“再說你就算考上了也不會讀太久的,很快就要嫁進蔣家了,到時候有很多社交場合需要你陪著阿慎一起出席,還得在家裡伺候公婆長輩,哪有時間讀書?”
何瑩夏聽到父親的拒絕一下子紅了眼眶,“可是有這張入取通知書讓我更加體麵!”能讓她?了蘇文嫻!
“你姓何就是最大的體麵,瑩夏。”
可是,蘇文嫻現在也姓何啊。
而且她之前在餐桌上嘲笑蘇文嫻那些話已經說出去了,如今卻落到了自己身上,太丟人了!
她已經沒有阿嫻漂亮,爹爹如今對阿嫻也更好,未來的丈夫也喜歡阿嫻……………
難道還要再這麼大的人嗎?
可是爹爹不幫她啊......
忽然,何瑩夏想到了蔣家,同為星城大華商,這種事對蔣家而言也是小事,當初的蔣家大公子蔣希憫就在星島大學讀的書,未必沒有蔣家在背後出力的原因。
趁著天還沒黑,她立刻出門去找希慎。
這種小忙,他應該不會拒絕她的吧?
可是當她與蔣希慎說明來意之後,蔣希慎卻搖了搖頭,他的目光甚至帶著一絲鄙視。
“二小姐,難道不知道大學是要憑實力考的嗎?如果考不上的話去讀書還有什麼意義呢?”
聲音很好聽,他修長的手指搭在交疊的長腿上。
他還是那個讓何瑩夏驕傲、讓星城豪門未婚少女全都羨慕她的那個幾乎完美的未婚夫,家世頂尖、長相頂尖、能力在年輕一代裡也是頂尖的,這樣優秀的男人為她帶來無數嫉妒和羨慕的目光。
但是現在蔣希慎的話卻讓她覺得自己像是沒有穿盔甲的醜陋蟲子,他鄙夷的目光像是一把劍刺到她身上。
深吸一口氣,要保持自己的體麵,她不會低下頭的,但嘴裡的話卻是置氣的話,“不幫就算了!”轉身跑出了蔣家。
佟姨太在何瑩夏走了之後才從傭人那裡知道她哭著跑出去的,過來對蔣希慎勸道:“阿慎,瑩夏比你小很多,你讓著她一點。”
蔣希慎道:“娘,我已經遵照你的意思與她訂婚,難道我怎麼跟她相處也要聽你的嗎?”
那麼如果今後真的與何瑩夏結婚了,是不是夫妻之間的事也要事事被管著?
蔣希慎起身拎著西裝走了出去,阿財趕緊跟上,他又回蒲林西路去住了。
何瑩夏再一次漫無目地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何家、蔣家都那麼冷。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強求來與蔣希慎這段婚姻到底對不對?
可是這才是最完美的豪門千金的生活。
她有頂級的家世與頂級的未婚夫,她就是幸福的。
就算現在有點小摩擦也無所謂,反正豪門夫妻的生活哪有什麼愛情可言?就像她的爹娘,不也在人前扮演著標準的豪門夫妻嗎?娘就算不受寵可是享受的也還是豪門太太的待遇,這都是那些木屋區貧民想都不敢想的奢華生活。
她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蔣希慎現在不愛她不要緊,將來她是他的太太就夠了,他早晚會回到她身邊的。
這麼安慰了自己,剛要扭頭回家,卻在人群裡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在一邊跑一邊喊:“追小偷啊!”
可是他是個洋人,說的話彆人都聽不懂,也沒有人去幫他。
何瑩夏卻隻聽聲音就認了出來,是蘭國駐星城大使葛暮靄,英文名史蒂芬。
“嗨,史蒂芬,發生了什麼?”
史蒂芬看到了何瑩夏時眼前一亮,“我皮夾被偷了。”他指著如猴子一般在人群裡亂竄的小偷,瘦小又靈巧的身影他根本在追不上。
何瑩夏對跟在她身後的保鏢道:“去,幫史蒂芬大使追回皮夾。”發號施令的時候很有豪門千金的氣勢,保鏢立刻就去了。
史蒂芬看到有人幫他也是鬆了一口氣,他跑了一頭的汗,反手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一方粉色的乾淨手帕已經遞到他麵前,上麵不僅繡著花還帶著高檔香水的香味。
何瑩夏道:“上次你借我的手帕忘了還給你,你先用我的吧......”
“瑩夏小姐,能遇到你我很高興,可是為什麼每次我遇到你時你都一臉悲傷呢?如果有什麼我能為你分憂解難,我很高興能幫助你。”
在英俊倜儻的史蒂芬大使真誠和欣賞的目光之下,何瑩夏忍不住向他訴說了在自己的心事,史蒂芬聽著少女的心事道:“我可以偷偷地幫你,蘭國大使館與星島大學有合作項目,我與校長劉先生相談甚歡。”
“我想作為蘭國大使,劉先生應該不會拒絕我小小的請求吧?”
史蒂芬大使胸有成竹地說著,因為就算星島大學的校長不同意,他也可以去找他的上級部門,或者乾脆去找布政司。
畢竟星城是殖民地,管理這裡的可不是華人,而是葉倫國人。
“但是我也需要你幫幫我。”他說。
“需要我幫你什麼?”
“需要你陪我看一場戲,行嗎?我很喜歡你們國家的戲劇文化,但是我卻聽不懂,你在旁邊幫我翻譯。”
“......$7.“
又過了幾天,在蘇文嫻昏天暗地趕稿子的時候,星島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了。
郵差親自送到了何家,正好趕上了何家人早餐的時間。
傭人接過郵差手裡的通知書送到何老太爺手裡,老太爺看了一眼先看向了何瑩夏,“瑩夏,你的通知書。”
何瑩夏一臉勝利的笑,何寬福卻沒想到女兒怎麼會拿到通知書,他明明沒有幫她啊?轉而又一想,她在他這裡吃了癟,肯定是去求未婚夫了。
何老太爺又將另一張通知書念了出來,“瑩冬,是你的通知書。”
“好,我們家有兩個孩子考上了星島大學。”
也就是說,大房的何瑩秋,二房的何添占與蘇文嫻都沒有考上。
得到通知書的隻有二房的何瑩夏與三房的何瑩冬。
四姐何瑩冬隻是嘴角笑了笑,“謝謝爺爺。”便將這張通知書放到了桌邊,繼續低頭吃飯,並沒有太驚喜的樣子,對她而言不能學她想學的醫學,其他的學科都毫無意義。
而何瑩夏則是考上了對何家女孩是標準答案的文學係,她看向沒有得到入取通知書的蘇文嫻,“阿嫻沒有嗎?”
蘇文嫻失望極了,看來她是真的沒考上。
她最後一門考專業加試的時候,那些老師明明對她的設計圖紙挺滿意的啊?結果竟然不錄取她,可真是讓她白期待這麼多天。
何瑩夏笑得開心極了,“你曾經說過的,若是你考上了的話就讓我給你跪下,如今你沒考上,但我卻考上了,是不是你也要給我下跪啊?”
可是這話才說話就已經被何寬福嗬斥道:“瑩夏,怎麼跟阿嫻說話呢?戒驕戒躁難道你忘了嗎?這種話是你一個做姐姐的應該跟妹妹說的話嗎?”
“再說你......”何寬福明知道何瑩夏這通知書有貓膩,但也不好當著眾人的麵拆穿她,畢竟她馬上要嫁人了,折了她的麵子也是不美。
便隻說她:“不許跟阿嫻這麼說話。”
本來蘇文嫻那天也是因為何瑩夏當時陰陽她,她被氣得才說那些話,而且當時何瑩夏也沒答應她打賭,今天倒是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
“二姐既然這麼說,那我還是給二姐跪下吧?”
她蘇文嫻願賭服輸。
說著就要起身給何瑩夏跪下,但是卻被何寬福走過來一把拉住了,他指責何瑩夏道:“何瑩夏,你夠了!”
“現在跟我到書房裡去!”
她到底怎麼弄到錄取通知書的,給他解釋清楚!
他與何瑩夏一前一後上了二樓,一樓飯廳的眾人開始安慰沒考上的幾個孩子,尤其是蘇文嫻,何家人大多以為她考不上,此時再被何瑩夏為難了一下,眾人更是寬慰她:“沒事的,沒考上就沒考上,我們何家的女孩不必靠大學錄取通知書也能嫁
個好人家的。’
“你二姐跟你開玩笑呢,不要往心裡去。”
蘇文嫻心裡也憋屈,但沒辦法,沒考上就是沒考上,憑實力說話。
回到房間裡也失落了很久,當晚連稿子都沒寫。
第二天早餐時看到何瑩夏,何瑩夏眼睛腫了一圈,明顯是昨晚被何寬福訓斥哭了,但她的精神狀態很好,看到蘇文嫻仍舊得意的笑了出來。
她爹昨晚是訓斥了她,但是並沒有拆穿錄取通知書的事情,是默認了。
不管怎樣,她能進入頂級學府星島大學讀書了,就算她讀不完就就要跟蔣希慎辦婚禮,但是這也是她值得驕傲的地方。
無論是家世、學曆、未婚夫她的人生都是最好的。
她其實不用再跟阿嫻較勁了,阿嫻的出身是庶女,甚至連學曆都沒有,隻空有一張漂亮的臉蛋,一個花瓶而已,但豪門聯姻不看臉蛋,看到是身份,她一個庶女最終嫁給也不會比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