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隨便擦了擦頭發,坐回到書桌前,將抽屜裡的那本日記又拿了出來。
校門口、英語組。
筆尖和紙張擦出沙沙聲,她沒頭沒尾地寫下這兩個地點。
斟酌許久,又在下麵補充一句。
【暗戀一個人,總是悲喜交織,起起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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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霧氣蒙蒙。
溫書棠很早便去了學校,外麵天還沒亮透,稀稀落落地掛著幾顆星星。
打開教室裡的燈,她掏出物理課本和習題,深吸一口氣,埋頭研究起那堆變態的定義和公式。
九中綠化很好,臨窗的香樟和梧桐鬱鬱蔥蔥,此刻被晨風掠動,拂開讓人心靜的草木香氣。
因為是新學期,早自習沒有特定安排,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情況,隨便選擇科目學習。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溫書棠一口氣看了三小節的內容,等她再放下筆,分針剛好指向30,課間鈴準時響起。
她摁了摁略為僵硬的肩膀,準備去打杯熱水,順便換換腦子。
從水房回來,走到座位旁邊,左側那張空了整天的椅子上多了一個粉色書包,應該是她的同桌來了。
像是驗證她的猜測,身前傳來一道俏皮的聲音:“你好呀。”
“你就是我的??”那人話說了一半,猛然吞掉尾音,隨即是難以置信的語調,還帶著幾分驚喜,“是你呀?”
怔了兩秒,溫書棠偏過頭。
女生紮著高馬尾,齊劉海,眼睛很大,皮膚也白,臉上帶著未褪去的嬰兒肥,看起來活潑又可愛。
她眨眨眼,朝溫書棠露出兩個小酒窩:“你還記得我嗎?”
溫書棠呆呆地想了會兒,有印象地點點頭:“記得。”
去年秋天,教育局心血來潮,把全市高中聚在一起,舉辦了一次聯合運動會。
開幕式那天,溫書棠在洗手間撞見一個女孩,膝蓋上好大一塊擦傷,疼得根本不能動彈,她便連忙把人扶去了醫務室。
時隔一年,沒想到會在這裡再見。
對方同樣很意外,興奮地抱住她胳膊:“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呢,我叫謝歡意,你叫我歡意或者歡歡都可以。”
溫書棠牽了下唇角:“我叫溫書棠。”
“當時我還讓你在紙上給我留了聯係方式,想找個機會請你吃飯來著。”謝歡意拉著她坐下,不大好意思地提起舊事,“但後來那張紙條被我不小心弄丟了,怎麼找都沒找回來,所以就……”
溫書棠彎起眼,語氣柔和:“沒關係呀,你看我們這不是又見麵了嗎。”
謝歡意“嗯嗯”兩聲,一邊感慨緣分一邊提議:“要不今天中午我們一起吃飯吧,我請客,把之前沒吃上的補回來。”
對上她期待的表情,溫書棠沒有推脫:“好啊。”
“哦對了。”謝歡意想到什麼,“我還有另外兩個朋友也要來,你介意嗎?你要是介意的話,我就讓他們自己去吃。”
溫書棠在這種事上一向隨和,搖頭說:“不介意的。”
謝歡意親昵地摟住她:“那就這麼說定了哦。”
十一點四十五,下課鈴如約而至。
後排男生急不可耐地起身,生物老師無奈提醒,讓他們彆忘記做書後的附加題。
謝歡意合上書本,挽著溫書棠往外走。
在連廊等了十五分鐘,校園裡的人潮幾乎散儘,她們仍沒等到那兩個所謂的朋友。
一小時前落了場雨,空氣裡的潮濕還沒乾,太陽迫不及待擠出雲層,變本加厲地炙烤著大地,將水汽都烘成讓人煩躁的悶意。
青枝綠葉被抽空活力,懨懨蔫蔫地耷下,未乾的水珠順著葉片滑落,謝歡意的耐心也在不斷流失。
“不是吧。”她半趴在欄杆上,圓眼被光刺得眯起,“這倆人什麼情況啊?怎麼還沒出來。”
溫書棠站在她身旁,好脾氣地勸:“再等等吧,也許是拖堂了。”
“五分鐘。”謝歡意劃出最後時限,“要是五分鐘後還沒人,咱們就不等了。”
然而半分鐘都沒挺過,她沉不住氣地直身:“算了,還是上去看看吧。”
“要是敢放我鴿子,他們就死定了。”
溫書棠跟在謝歡意身後,低著頭拐到右側樓梯口。
她這人有個壞習慣,走路時容易分心,這才邁了兩級台階,思緒飄遠,又開始琢磨課上沒解出的習題。
剛理出一點思路,前麵謝歡意開了口,滿不高興地抱怨:“你們怎麼才來啊。”
沒思考太多,溫書棠下意識抬眸。
腳步也在這一秒停住,那對漂亮的琥珀色瞳孔微微睜大。
幾米開外的地方,迎麵走來兩個男生,但不知是那人太耀眼,還是什麼其他原因,她的眼神被牢牢定在右邊??
他今天換了校服,白T配著運動褲,明明很普通的款式,可套在他身上就格外好看,利落平直的肩線,頎長挺拔的身形,每一寸都恰到好處地被展現。
碎發垂在額前,他膚色冷,襯得發色更黑,左手插著口袋,步伐透著懶倦的散漫。
五階、四階、三階……
他們之間的距離正在不斷縮短。
溫書棠無意識地空咽了下,抑在胸腔裡的心跳越來越烈。
剩下最後一階的時候,周嘉讓有分寸地停下腳。
一陣風吹過,溫書棠的衣角被鼓起。
柔軟布料擦過男生的褲邊,冷雪鬆和茉莉香糾纏在一起,黑白貼合,形成一抹禁色。
周嘉讓眉心微動,撩起眼皮,似是無意瞥向她。
溫書棠恰好仰頭,肩頸拉出清柔的曲線。
雨後初霽,籠罩在整個校園裡,連廊上到處都是細碎的陽光,連帶影子也變得雀躍生動。
漫不經心的少年,和緊張無措的少女,站在一高一低的台階上,身影撞進彼此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