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認輸(1 / 2)

暗戀雨至 冬宜 6793 字 1個月前

周嘉讓醒來的時候,時間還不到九點。

昏迷這段時間,他反反複複做著同一個夢,具體內容已經記不太清了,隻知道夢裡有媽媽,有外婆,有外公,還有溫書棠。

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儀器的滴答聲敲在耳邊,費力睜開沉重的眼皮,逐漸清晰的視野裡,卻出現一道他不想看見的身影。

“你怎麼在這?”

傷口尚未痊愈,他嗓音很低,過激的情緒又逼出幾分喑啞,像被埋在礫石中磋磨過。

陸承修靠在椅子上,穿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鼻梁上架著金絲鏡框:“當然是來看你了,阿讓。”

他笑得溫和,依然掩蓋不住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兒子出了這麼大的事,都受傷住進了ICU,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麼可能放心的下。”

聽到父親兩個字,仿佛打開了某種開關,額角青筋一瞬暴起,周嘉讓雙目猙紅:“到底還要我說多少次,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阿讓。”

相比於他的暴戾,男人尤為平靜,低眼睨著他:“你要知道,血緣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割舍的東西。”

陸承修換了個姿勢,雙腿交疊,說出來的話像在打啞謎:“我本來以為還要費一番功夫,現在看來,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煩。”

周嘉讓忽然覺出什麼不對,濃黑的眉頭壓低:“你什麼意思?”

“阿讓。”陸承修不再繞圈子,話語不容置喙,“我這次是專門來帶你回去的。”

“不可能。”周嘉讓想都沒想便否定,“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就算我死了,也絕對不會跟你回去。”

聽見他的話,陸承修輕笑一聲。

“你知道我最不喜歡你母親哪一點嗎?”

他神色淡淡,自顧自地往下講:“太倔,完全不懂得權衡利弊。”

“要是她當年肯乖乖跟我回去,怎麼會有後麵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他略帶惋惜地搖搖頭:“阿讓,在這方麵,我不希望你和她一樣。”

“隻要你願意,未來陸家的所有都是你的,無論是財產,還是繼承人的位置,你會是我對外公開的唯一兒子。”

“說夠了嗎?!”

周嘉讓厲聲打斷他,眼眶幾乎眥裂:“陸承修,你有什麼資格在這和我提她?”

“她這一輩子都是被你毀掉的!”

“滾。”周嘉讓彆過頭,臉上的陰翳散不去,“我是不會走的,你給我滾。”

“阿讓。”

陸承修語氣嚴肅起來,神情是不曾改變的虛偽:“你真覺得你有選擇的餘地嗎?”

周嘉讓冷嗤一聲:“有本事你就把我綁回去。”

“這是什麼話,我怎麼舍得對你下手呢。”

陸承修向上推動眼鏡,風輕雲淡地問出下一句:“你也不想讓那個小姑娘再碰上什麼意外吧。’

周嘉讓霎時怔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他在腦子裡把這句話過了遍,捕捉到那個關鍵的再字。

什麼叫再碰上意外。

不過兩秒,他氣怒至極地起身,手背上的針頭不慎被扯掉,殷紅血珠爭先恐後地往外冒,但他完全顧不上,一把揪起陸承修衣領,理智崩塌地咬緊牙關:“這次的事是你做的?!”

“那兩個人是你派來的?!”

他瘋了似的嘶吼:“回答我!!“

陸承修不語,使了個眼神讓保鏢把人摁回去,從口袋裡掏出條薄絲手帕,慢慢將他手上的血跡擦乾:“看來你比我預想中還要更喜歡她。

“但是阿讓,你得想清楚,你真的有能力保護好她嗎?”

“或者換個角度,她值得你傷成這樣嗎?”

周嘉讓恨不得用眼神將他生活剝,一字一頓地擠出字音:“你這樣是犯法的。”

“我要報警。”

“報警?”

大概覺得他想法太單純,陸承修竟不合時宜地笑起來:“阿讓,你果然還是個孩子。”

“就算報警了又有什麼用,上次的事還沒吸取教訓?跑前跑後地查了那麼久,最後不也什麼都沒查出來麼。”

周嘉讓又一次被定住。

他很快就明白過來,陸承修指的是自己調查外公車禍的那件事。

但他為什麼會知道?

先前種種懷疑在這一刻似乎有了答案,齒縫裡擠出一句咒罵,他掙開壓著他的那幾個人,拳頭狠狠揮在陸承修嘴角上:“操!你他媽就是個變態!”

“外公他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他?你還是人嗎?你有人性嗎?那是活生生的一條命,你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周嘉讓雙手掐住他脖子,胸腔起伏劇烈,濃鬱的恨意湧上心頭,隻剩下一個念頭:“我要殺了你,我要讓你給他們陪葬!”

幾個保鏢上前拉他,一人摁住肩膀,一人擰動胳膊,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控製住。

陸承修抬手抹了把血,用故作心痛的口吻歎氣:“阿讓,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回到我身邊。”

“既然他們鉗製著你,讓你留在漓江不肯走,那我隻能掃清這些障礙。”

“阿讓,我也不想這樣的,你要理解我。”

周嘉讓仍瞪著他,可眼神中的一些東西,卻在不知不覺中暗了下去。

原來一切禍患的根源都是他。

如果不是他的一意孤行,外公就不會遇害去世,恬恬也不會差一點被欺負。

多年前的噩夢重新上演,全部都是他的錯,是他害了他們。

他是災難本身。

仿若品酒那般,陸承修玩味地欣賞著他的每一寸表情:“阿讓,作為父親,我實在不希望和你鬨得太。”

“仔細想想又是何必呢?兩敗俱傷,對誰都沒有好處。”

他的話像軟刀子,割下去不見血,但足以折磨出刺骨的痛:“既然你還是這麼抗拒,那我就把決定權還給你,你可以繼續留下,我不會再逼迫你。”

周嘉讓沉默著,挺拔落拓的脊背卻開始一點點塌陷。

令人毛骨悚然的涼意也順著四肢攀爬。

聽起來是讓步,實際卻是不加掩飾的威脅。

該說的都說完,陸承修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

周嘉讓忽然開口。

陸承修回過頭,窗外日光於鏡片上折射,也將他眼中的陰狠殘暴擴散到極致。

嘉讓渾身都在發抖,手掌緊攥成拳,恨不得要把指骨捏碎,緩緩閉上眼說:“你給我點時間,我會好好考慮一下。”

“......但我有一個要求。”

陸承修挑眉,等著他的話。

似是體力耗儘,他聲音越來越輕:“不許再傷害她。”

“哪怕隻是少了半根頭發,我也絕對會不惜一切地讓你付出代價。”

腳步聲漸遠,病房裡終於恢複了清淨。

護士到時間來給他換藥,看他半靠在病床上:“誒?你醒了?”

“既然你都醒了,那今天應該就不用我在中間給你們傳話了吧。”她笑著打趣,有些奇怪地朝門外掃了眼,“嗯?那小姑娘哪去了?早上那陣還看見了呢。”

換好藥,她雙手插著八卦:“那是你女朋友吧?”

“你們感情真好。”護士忍不住羨慕地嘖嘖兩下,“你是不知道,最近她沒日沒夜地守在外頭,每天都來問我你恢複得怎麼樣了,簡直比對自己還要上心。

眼睫輕顫,周嘉讓呼吸很輕,心口冒出密密麻麻的一片酸痛。

身下被單被他揪得發皺。

護士沒察覺,扯回正題囑咐:“雖然從ICU出來了,還是得好好休息啊,你這下傷得不輕,可彆再留下什麼後遺症。”

就在她轉身的刹那,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周嘉讓啞著嗓子叫住她:“護士。”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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