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嫌站著有些累,於是乾脆盤腿坐到了小桌上。
“你說你在捍衛聖賢之道,現在我拋開你那些不可告人的陰謀不談,你告訴我,大明有哪裡失了聖賢之道?”朱雄英發問道。
他神情平靜,好整以暇。他知道在拋出了這個問題後,自己就贏了,因為當下的大明還沒有真正的踩到任何庶族士人的痛點。與此同時,鄭博彥的啞然,甚至在場學子們的沉默,都證明了他判斷的正確。
是啊,大明有什麼地方不符合聖賢之道嗎?
理學依然是主流,哪怕往更深一層去挖掘,讀書人的特權也依然存在。不僅如此,當今陛下還恢複了漢製,恢複了漢人的冠禮和習俗,哪怕是當下這受人非議的科舉也沒有摒棄聖賢之道,隻是多出了一些以往不受重視的科目而已。
觸動利益比觸動靈魂還難,現在的大明朝廷可沒有觸動任何人的利益。相反,這位大儒好像在損害大家的利益。這種看似奇怪,但卻好像又符合當下現實的想法,在一眾學子們的腦中流轉了起來,而且揮之不去。
鄭博彥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因為他找不到支撐自己想法的論點了,他搜腸刮肚,絞儘腦汁,也沒有抓到任何朝廷對讀書人做的壞事,除非自己敢公開說,朝廷不準土地兼並是錯的。
朱雄英見狀,攤手一笑,繼續說道:“當今陛下過去為什麼會停辦科舉?現在恢複科舉後,又為什麼會增加考試科目?根源都是相同的,就是為了給朝廷選才。你們讀書人有一句自我調侃的話,叫學成文武藝,貨於帝王家。這句話有些偏激了,但話裡的內涵卻表達了一個不可爭辯的現實,那就是文人對皇帝最大的功效是輔佐,皇帝需要借助你們的才能,但在此之前,必然先要考核你們的才能。”
眾人陷入了思考,而鄭博彥卻知道,這個小鬼話裡的目的其實是在打壓讀書人的地位,於是他立刻反駁道:“你這說辭簡直大謬,士人又不是販夫走卒,商賈賤民!士人出現的使命在於匡正帝王,安定天下!”
“先生說的對!”有學子高呼了起來,“我們又不是秦淮河上的歌妓!”
朱雄英失笑,這價值上的,這道德製高點占的,不愧是大儒。
“原本士人這個群體是有資格講匡正帝王,安定天下的。但後來,曆史證明了士人這個群體隻能以輔助者的角色站在政治舞台上,再向前一步,就會把天下搞得一地雞毛。”
此話一出,算是把在場的所有讀書人都得罪了,鄭博彥也揚起了嘴角,心想道,你這小鬼還是太年輕,根本不知道這些讀書人心中有多傲。
注意到此刻全場的低氣壓,周興握緊了手中的刀柄。
“你說的曆史是哪段曆史?”
有人用問題打破了短暫的沉默,朱雄英看了看提問之人,是那位之前用好奇目光審視自己的樸素學子。…。。
“就是你們剛剛聽得津津有味的漢末曆史。”朱雄英淡笑著回答道,“你們自詡學富五車,恐怕在聽這段曆史的時候,都在幻想自己是臥龍鳳雛對吧。”
人群裡響起了不太清晰的笑聲,也有人撓頭,還有人尷尬的清了清喉嚨。一時間有些凝結的空氣恢複了些許的活力。
“第一個事實,從漢末到隋朝統一天下這四百多年的時間裡,掌控天下最高權力的群體便是士人群體,但結果這個天下是一個什麼模樣?五胡亂華,衣冠南渡!”
“你把九五之尊放哪去了?”有人發問道。
“九五之尊?說王與馬共天下都是我給司馬家臉上貼金!”朱雄英嗤笑道。
“你是想說,漢末之後的天下大亂是讀書人造成的?”那位穿著樸素的學子,繼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