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2 / 2)

求而不得 怡米 7541 字 2個月前

黎淙胡子一吹,沒好氣道:“陛下今日沒工夫搭理你,彆去自討沒趣。”

還為此起個大早,氣得老者臉色鐵青。

黎昭頭一歪,蒼耳似的粘在老者肩頭,一貫的軟磨硬泡,屢試不爽。

黎淩宕在後頭憨笑,打趣一句,沒有得到黎昭的回應,他尷尬地撓撓頭,繼續跟在爺孫後頭。

馬車之上,爺孫單獨乘坐一輛,黎昭再次替老者舒展眉頭,笑著解釋道:“昭昭有事入宮,不是去自討沒趣的,以後也不會自討沒趣了。”

黎淙隻當她嘴甜,哼一聲,沒當真。

不比其他朝臣需要排隊入宮,黎淙下了馬車,帶著孫女直接去往燕寢。

時辰尚早,距離上朝還有小半個時辰,天子正坐在外殿用膳,聽曹柒稟報後,瞥過一眼,就見一老一少先後跨進門檻。

黎淙一改威嚴,笑嗬嗬彎腰作揖,鼻音濃重,氣音居多,“老臣見過陛下。”

黎昭站定,聽到一聲“看座”。

黎淙看了一眼桌上的清淡早膳,沒有如往常那樣打趣一句天子進食如禁欲,開門見山道:“那廝罪有應得,老臣已讓人砍了他老子的項上人頭,送去了小婦人的家裡賠罪。”

蕭承問道:“因何牽連父輩?”

“養子不教父之過。”

蕭承不置可否,嘴角泛起淺痕,除了權勢相爭外,他們的處事風格極像,說實在的,比起賀太傅,黎淙才更像他的太傅。

突然,黎淙話鋒一轉,主動提起齊容與,否定了對方的能力,“一個老王八蛋養出的廢物小王八蛋,三歲看到老,實不能委以重任。”

眾所周知,南屠遠、北懿德,兩大將帥年輕那會兒同時喜歡上一個女子,正是黎昭已故的祖母。

兩人至今水火不容。

“那個小王八蛋三歲敢拔老虎須,天生的混不吝,陛下可要擦亮眼!”

蕭承慢條斯理飲了一碗燕窩,“他若沒本事鎮住鷲翎軍,朕自然會讓他滾蛋,在此之前,言之尚早。”

天子敕令,委任將帥,無可厚非,若一再指手畫腳,算是僭越,麵上難堪。

黎淙摩挲著搭在膝頭的雙手,無話可說,誰讓自己手底下的人犯渾被天子抓了把柄。

老者餘光落在孫女身上,暗自搖搖頭,起身告辭。

黎昭自小長在宮裡,快成天子身上的掛件了,黎淙早已習慣,沒有帶人離開。

外殿剩下麵對麵靜坐的男女。

相對無言。

曹柒候在旁,如影子容易被忽視,卻是跬步不離禦前。

黎昭單手托腮,笑看著曹柒,直把人盯得不自在,也沒收回視線,還是蕭承抬眸看向她。

“作何盯著曹柒看?”

“曹小公公生得好看。”

話落,不止曹柒蹙起眉尖,就連蕭承都攏了眉頭。

好看?

她說彆人好看。

曹柒自帶不食人間煙火的空靈,如一頭誤入世俗的麋鹿,本該高昂著頭,卻足陷泥潭,不得不向世俗低頭。

這是初見者會有的感受,會因為“他”的美,本能施以憐惜。

雌雄莫辨的一張臉,的確俊俏,黎昭仔細打量著,忽然問道:“曹小公公在司禮監沒實權,委實屈才,良禽擇木而棲,不如轉投屠遠侯府,做一府管事如何?”

曹柒眉心擰川,摸不準黎昭陰晴不定的心思,縱使萬般不情願,還是躬身輕聲回道:“小奴誓死效忠陛下,全憑陛下做主。”

她低頭等待答複,不確定陛下會惜才留下她,還是順水人情將她送給黎昭。

平坦的胸膛起伏不定。

這時候還要聊表寸心啊,當真用心良苦,黎昭笑道:“你本就是我引薦到禦前的,不是該更親近我?”

大殿地龍燃得旺,曹柒有些燥,將身子躬得更低,心口酸澀難耐。

僅憑這些權貴子弟的一句話,就可決定她的人生軌跡嗎?

她不甘。

“噗通”一聲,她跪在地上,緊挨著龍袍一角,“全憑陛下定奪。”

孰親孰疏,一目了然。

黎昭漠著眼,不覺得自己咄咄逼人,恩將仇報的人,與蛇蠍何異?

對蛇蠍心軟,如飲砒霜。

黎昭也等待著蕭承的答複,但心裡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男人睇過不鹹不淡的一眼,“憑什麼?”

大抵是久居高位,無需風馳雲卷的情緒波動,平淡中透出不容置喙的威嚴。

黎昭並不驚訝,也不惱怒,知曉曹柒已得天子賞識,而天子很少賞識誰。

餘光捕捉到曹柒舒展開緊繃的麵龐,黎昭撇撇嘴,順勢討價還價,“陛下不把曹小公公還給臣女,總要給些補償吧。”

多無禮冒失的要求啊,換作旁人,是要掉腦袋的,可黎昭自小長在燕寢,宮人們見慣了她嬌蠻任性的一麵,都已習以為常。

重要的是,天子習以為常了,不會動怒,宮人們隻當熱鬨旁觀,沒什麼負擔,還鬨一樂嗬。

蕭承沒搭理討價還價的少女,打簾走進內寢,本以為少女會像往常一樣如影隨形,卻在珠簾內轉眸時微微怔愣。

黎昭還坐在原來的位置,學會了按兵不動。

冰晶絢麗的珠簾來回拂動,隔絕了彼此的視線,蕭承忽然揣測不清黎昭在想什麼,怎會忽然性情大變。

“你要什麼補償?”

男人罕見地回應了少女的“無理要求”。

數以百次中,頭一遭。

黎昭這才不緊不慢走到珠簾外,站定在三尺開外,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臣女想要陛下珍藏在紫檀架格中的那棵老古木。”

一開口就索要千金難求的古藥材,這是哪門子要補償,分明是獅子大開口。

蕭承不由單手挑簾,直視她的雙眸,又重複一遍:“憑什麼?”

黎昭故意抬高音量,“若曹小公公不值得陛下用古木交換,那慧安長公主的秘密值不值得?”

見蕭承皺眉,黎昭學他平時的樣子,雙手背後,氣定神閒地走進珠簾,帶了幾分拿班。

慧安長公主,俞太後的長女,天子唯一的親姐姐,被先帝賜婚鎮守一方的總兵,成婚十餘載,每兩年回宮一次,但最近三年因身子羸弱不宜長途跋涉為由,再沒離開過丈夫鎮守之地——平錦城,但會隔三差五寄信回宮報平安。

可紙包不住火,前世在黎昭入宮為後的第二年,長公主想要和離卻被丈夫軟禁的消息傳入皇族耳中,掀起一波不小的風浪。

慧安長公主因忍受不了丈夫花心,提出和離,可公主主動和離,皇室勢必會調查駙馬的言行,男方心虛作祟,囚禁長公主,偽造家書,徹底顯露本性。

看黎昭好整以暇地坐在軟榻上,蕭承慢慢走過去,剛落座在炕幾的對麵,那隻三個月大的玳瑁貓就湊了過來,翻過肚皮,用腦袋狂蹭蕭承的腿。

貌似很喜歡龍涎香的味道。

總之是不喜歡黎昭身上的香氣。

黎昭沒去在意一隻在她心裡失寵的白眼貓,繼續拋餌,“陛下是在想,大可自己派人去調查,不承臣女的情吧。那臣女可要提醒陛下,山高路遠,信使一來一回外加深入調查,沒有一個月是完不成的。”

聽她的語氣,篤定從容,與以往大相徑庭,這樣的黎昭,讓蕭承覺得陌生,莫名有些不舒服。

前不久的她,絕不會以對待外人的態度與他談條件。

他沒有理會腿上撒嬌的玳瑁貓,猛地伸手,扣住黎昭的下巴,迫使她傾身靠向自己。

兩人都是傾身的體態,一個主動,一個被動,中間隔著小小的炕幾。

“黎昭,你在威脅朕。”

下巴被一隻大手鉗製,黎昭下意識張開嘴,去咬那人虎口。

才一咬到,立即反應過來,抿了抿唇,不再反抗,“用身外物換取至親的秘密,很劃算的,怎是威脅?”

哪怕情緒都集中在鉗製女子下巴的兩指間,施以的力道卻並不大,最後連那點陌生的情緒也煙消雲散,蕭承鬆開她,看向不遠處緊閉的檀木架格,留下一句“你最好不是故弄玄虛”,起身親自取出那棵被打磨成工藝品的古木,壓在了黎昭的頭頂。

黎昭趕忙雙手捧住,小心翼翼揣進懷裡,碩大的樹樁被打磨成硯台大小的工藝品,氣得她磨了磨後牙槽。

暴殄天物。

不過好在到手了,能供給祖父一、兩年的用藥量。

“陛下放心,臣女若有半句不實,以後再不會主動出現在禦前,自此斷絕往來如何?”

少女笑吟吟的樣子有些礙眼,蕭承偏轉視線,不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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