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啊,小黃鸝,請公子上二樓,至於公子是要吃花酒還是打乾鋪,看你本事。”
一名妙齡女子款款走來,見到蕭承的第一眼,立即伸手去扶他的手臂,“公子請隨奴家......”
“不必了。”那襲青衫避開女子伸來的手,一把摟住右側蠟黃的“少年郎”,淡笑解釋道:“我等是來與人敘舊的。”
腰肢一緊,黎昭身體緊繃,不可置信地偏過臉,入目的是男子被燈火映出光線的優越輪廓。
龜公見蕭承摟住一個蠟黃的“小夥子”,大為吃驚,不是,即便有龍陽之癖,也是摟左邊那個啊。
讀書讀傻了?
“來尋故舊?可公子不是我們這兒的常客啊。”龜公沒急著喊堂,上下打量蕭承,還是沒有印象。
照理兒說,向來眼力見極好的他,怎會記不住一個能讓人一眼誤終身的男子。
說著,龜公一夾指腹,來回搓了搓。
曹柒會意,麵無表情遞過一枚金錠子,心思全在陛下攬著黎昭的手上。
為何,為何......
一看對方出手闊綽,龜公眉開眼笑,“公子要找舞姬還是歌姬、清倌人還是紅倌人?男優女伶,儘管吩咐。”
蕭承鬆開暗暗掙紮的黎昭,撣了撣衣衫相貼處的褶皺,“不知婉溪姑娘今夜接待的恩客是哪位?”
“不好意思,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婉溪姑娘今夜有客在房了,不便見公子。”
蕭承好脾氣道:“所以,我問的是房中客是哪位?”
“這......”
“曹柒。”
曹柒又遞過一枚金錠子,龜公樂開了花,“回公子,婉溪姑娘今夜招待的貴客是戶部員外郎陳大人。聽小人一句勸,非同一般的關係,還是莫要打攪貴人的好事了,咱們得罪不起。再說,公子也不稀罕小娘啊,小人給您安排幾個俊俏的小生?”
蕭承淡笑著,喃喃一句:“陳仲熙......的確是故舊。”
那是個在禦前夾著尾巴的“老實人”,素有愛妻之名。
當龜公拿著一枚玉牌忐忑叩響二樓儘頭的門扇時,剛喝上花酒的中年男子一臉慍色,卻在看到玉牌時,酒氣儘散,幾乎是倒履相迎,將蕭承三人迎入雅室。
合上門時,中年男子作勢曲膝,被蕭承輕飄飄一句“你試試”的笑語打斷,曲著膝蓋杵在原地,汗流浹背。
身穿銷金衫兒、頭戴大紅花的美豔女子心思百轉,正是蕭承和黎昭要尋的頭牌婉溪。
青樓的人,若沒個察言觀色的本事,難以夾縫中生存。婉溪妙目流眄,與陳仲熙交換過視線,大有安撫之意,“大人暫且回避,這裡交給奴家,放心。”
聽語氣,可真是一朵解語花。
等陳仲熙灰溜溜離開,婉溪抬起塗有蔻丹的手,緩緩伸到蕭承麵前,將落不落,吐氣如蘭,“能讓陳大人如此懼怕,想必公子來頭不小。容奴家猜猜,公子可是王侯子弟?”
戶部員外郎官居從六品,在皇城算不上多大的官,但畢竟是朝臣,人脈甚廣,尋常人是得罪不起的,但對於見慣了達官貴人的婉溪而言,不足為奇。
是以,她隻當眼前的年輕人是哪戶高門的嫡子,能輕鬆威壓一個從六品官員。
帶著試探,婉溪以指尖觸碰著蕭承的衣襟,從上向下劃過,“不知公子尋奴家何事?”
站在一旁的曹柒欲要上前,被黎昭攔下。
真應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監急”。
“公子已弱冠,嘗嘗風月情愛怎麼了?”
婉溪掩唇一笑,“還是這位小兄弟通透。”
曹柒的臉都快氣綠了。
胡鬨。
衣襟處傳來指尖遊弋的觸感,蕭承麵不改色,流露讀書人的雅韻風度,“敢問姑娘可是平錦城人氏?”
“奴家是來自平錦,公子有何貴乾?”婉溪指尖繼續向下,快要勾到蕭承的腰封。
“姑娘可識得平錦城的總兵?”
“不認識。”
“這樣啊。”
蕭承和顏悅色地扼住她的手腕,力道由輕漸漸加重,在婉溪感到一絲疼痛時,陡然加重手勁兒。
這哪裡是調情,分明是溫水煮青蛙,扼斷了那截骨頭。
在女子的痛呼聲中,蕭承鬆開手。
這裡到處是淫聲,婉溪鬨出的動靜,沒有引來打手和龜公的注意。
蕭承撇開女子的小臂,為自己倒了一盞酒,早聽說這家的花酒醇正,正好順便一嘗。
“曹柒。”
舒了一口氣的曹柒會意,拽住女子一條手臂,拖麻袋似的將人拖進裡間。
猜也能猜到,無外乎是使用司禮監的手段逼供。
黎昭不自覺搓搓手臂,原來曹柒隨身帶著審訊工具,還真是與天子心意相通,難怪得天子賞識。
思忖間,目光對上飲酒的男子,她坐下來,聽著裡間傳來的哀嚎,與隔壁的淫聲交織,辨析不出那邊兒更尖利。
蕭承喝過一盞酒,坐在看向對麵的黎昭。
那句“嘗嘗風月情愛怎麼了”反複回蕩耳畔,微微刺耳。
“倒酒。”
正處在遊離中的黎昭橫過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倒酒,“公子請。”
蕭承翻轉一個空盞,擺放在盛滿酒水的銀盞旁。
黎昭不明所以,又倒滿一盞,卻聽蕭承輕飄一句“賜你的”。
“小民不勝酒力。”
“想清楚再拒絕。”
黎昭抿抿唇,思忖著拒喝算不算抗旨,最終在蕭承看過來時,仰頭啜飲,辣得吐了吐舌尖。
“飲儘。”
“......”
少女被醇正的酒水嗆得直咳,頰邊蔓延開的酡紅,比最昂貴的胭脂都要嬌豔欲滴,可惜被一層蠟黃胭脂遮蓋,減損了韻味。
蕭承收回視線,拿起自己那盞一口飲儘。
不知為何,沒來由地想要與她較勁,懲戒她的口無遮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