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裡冷冷清清的,偶有行人走過。江光光沒多時就跟上了陸孜柇。
儘管她竭力的鎮定,但神經仍是繃得緊緊的。比起她,陸孜柇倒是要放鬆許多,低低的說道:“前麵路口左拐進小巷子,然後直走,找個地方躲起來。”
江光光是疑惑的,抬頭看向了他。
陸孜柇的唇抿了抿,淡淡的說道:“我看看是誰在跟著。”
兩人離得是有些近的,看起來很是親密。說著話已到了路口,陸孜柇輕輕的扯了扯江光光,就將她帶進了小巷子。
小巷子很短,離出口不過就幾十米,他指了江光光往前邊兒走,直接則是由著巷子繞了回去。
他的動作是快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裡。前邊兒是堆著柴禾的,江光光看了看,就迅速的走到柴禾邊兒上躲了起來,凝神聽著巷子裡的動靜。
她那時明明是感覺有人在跟著他們的,但這下後邊卻是沒有一點兒動靜的。過了五六分鐘,也不見有人往這邊來。
江光光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的,手中的匕首握得緊緊的。就那麼靜靜的靠著牆壁。
又過了那麼五六分鐘,才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過來。江光光的匕首下意識的握得更緊了些。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慢慢的探出頭去,卻發現過來的人是陸孜柇。
陸孜柇那張漂亮的臉上是帶有那麼些疲憊的,陡然見到江光光從柴禾裡出來他也不驚訝,隻是啞著聲音說道:“沒有人。”
他說話的時候沒有去看江光光,眉心間是有些疲倦的,頓了頓,接著說道:“要下雨了,我先送你回去。”
他這樣子是有些不對勁的,如果沒有人,他怎麼會去了十來分鐘之久?
江光光的心裡多少是有些疑惑的,但到底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點了點頭。
這一路上陸孜柇更是沉默,一句話也未說。煙倒是抽了好幾支。
江光光同樣是未說話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等到了院子門口,陸孜柇準備回去時,她才開口低低的問道:“是不是崔遇?”
陸孜柇的身體微微的就頓了頓,隨即漫不經心的說道:“胡思亂想什麼,你的直覺不準,沒有人。”微微的頓了頓,他接著又說道:“你覺得她有那個跟蹤我還不讓我發現的本事嗎?”
說到後邊兒他的語氣就淡了下來。
但他說得是挺有理的,江光光這下就沒再說話了。陸孜柇也沒有多說,對著她揮揮手,說道:“進去吧,我走了,要是有消息我會打電話。”
他也不囉嗦,說完直接便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巷裡。
江光光看著他的背影,久久的沒有動。她的直覺告訴她,就在那會兒,肯定是發生了點兒什麼事的,陸孜柇有事瞞著她。
江光光的頭隱隱的作痛著,她到底還是沒有去多想,進了屋子裡。
外邊兒的天氣陰沉沉的。屋子裡的光線更暗。她進屋後也沒開燈,就靠著牆壁那麼怔怔的站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響了起來。她過了好會兒才將電話接了起來,電話是程容簡打來的,告訴她,他在外麵。
江光光的身體是站得有些僵了的,輕輕的籲了口氣兒,將手機擱在了一旁,這才打開門出去。
外邊兒依舊是陰沉沉的,仿佛隨時都會下雨。程容簡獨自一人站在門外,手裡是拿著東西的。
不知道怎的,江光光微微的有些失神,過了那麼會兒,才走過去。打開了鐵門。
程容簡是抽過煙的,身上帶著淡淡的煙味兒。門打開便將手裡的盒子遞給了江光光,說道:“阿凱帶來的一點兒小點心,你嘗嘗。”
點心的包裝是精美的,江光光沒有說話,將盒子接了過來,然後說道:“進來吧。”
她說著就轉身往裡邊兒走,比起之前,態度是要淡漠許多的。
程容簡的步子微微的頓了頓,應了一聲好,跟了進去。
待到進了屋子,江光光打開了燈,他才輕輕的問道:“怎麼了?”
他的眸色裡深深沉沉的一片,自然是早察覺到了江光光的不對勁的。
江光光的身影微微的僵了僵。低下頭看了看地上的影子,忽的淡淡的笑笑,說道:“沒怎麼,就是有點兒累。”
她的臉色微蒼白,眉心間布滿了疲憊。
她是很少會將自己軟弱的一麵暴露出來的,程容簡突然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他是想要說話的,隻是不等他說話,江光光就直直的看向了他,輕輕的問道:“程容簡,你覺得我們真的合適嗎?”
她的語氣裡同樣是帶著深深的疲倦的,目光變得迷茫了起來。頓了頓,她接著又說道:“我去沿河的第二年,有算命先生替我算過。說我會在那兒,遇到我生命中最大的劫數。那時候。我並沒有當真,後來,也從未想起過。”
說到這兒,她那麼恍惚的笑笑,又說道:“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他果然是說對了的。其實你,大概就是那道所謂的劫數。”
她的視線是停留在程容簡的身上的,目光淒然又疏離。像是在看一個陌生至極的人,抑或是一道幻影。
說到這兒,她像是陷入了回憶裡一般,臉上露出了慘白的笑容來。
她每說上一個字,程容簡的心就刺痛一分。疼痛很快如潮水一般襲來,他是想開口說什麼的,卻是無從辯駁。
是了,她說的沒錯的。從遇見他開始,就是她的劫難的開始。
她在沿河那幾年,都是平平靜靜的。但從遇上了他,就是厄運不斷。受過的傷,不計其數。
甚至,受他的牽連,差點兒連小命也折在了陸孜柇的手裡。她那時在他懷裡奄奄一息的樣子,到現在,回想起來,都是那麼的清晰。
當然,還不止如此她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大抵是她人生裡,最過驚險的日子了。
程容簡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的慘然來,是了,回想起來,她和他在一起之後,還真是,沒有任何的好事。
縱然是有過甜蜜,但他給她的,更多的,興許還是徹夜難眠的提心吊膽。
程容簡在這一瞬間腦子裡空蕩蕩的一片,他甚至想不起來,她和他在一起,是否有過好事?
無論如何,痛苦總是多過歡愉的。
程容簡閉上了眼睛,腦海裡忽然就浮現出了小家夥那雙圓溜溜的眼睛來。是了,還有小家夥
如果不是和他在一起,如果不是有小家夥,她現在,應該是另外一副模樣。而不該是,帶著小家夥,到這偏僻的小縣城生活。
所有表麵的平靜被揭開,似乎就隻剩下血淋淋的傷口。他甚至,無法辯白,或是解釋那麼一句。
因為,她所說的,都是事實。
程容簡抬頭恍恍惚惚的看著眼前的人,她的臉色蒼白,身影單薄。他甚至不知道,她是怎麼過來的。
他想伸手去抓住她的,但身體卻像是沒有半分力氣一般。甚至無法抬起手來。
江光光的目光縹緲迷離,頓了好會兒,看向了程容簡,淡淡的笑了笑,接著又說道:“你看,就像是現在,你一來,我的生活又亂了。”
她很快移開了視線,聲音輕輕的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替我爸爸報仇。你也許不知道,他死得很慘,大抵是經曆了這世上最大的痛苦,才閉上眼睛的。他走後的好幾年。我晚上做夢,常常都會夢到,他死時的麵容,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眸就那麼看著我。”
說到這兒,她又看向了程容簡,說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仇家,這次這小小的縣城,又卷入了多少人。但我隻想報我的仇,不想再被你牽連。所以,看在往昔的份上,請你離我遠點兒。你的幫助,我要不起。你走吧,不要再過來了。”
她的語氣是平靜的,目光是冷漠而又疏離的。每說一個字。程容簡的胸腔裡,便會多一分疼痛。直至血流成河。
他從來都知道,她做事是果斷的。從來都能清清楚楚的分明白,什麼是該留下的,什麼是該舍棄的。
而他帶給她的隻有傷害的他,就是該被舍棄的。
他在疼痛中變得麻木起來,許久之後,早已慘白的臉上才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來,啞著聲音低低的說:“阿叡,保重。”
江光光就那麼靜靜的立著,甚至不知道程容簡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回過神來的時候外邊兒已經下起了細雨來。窗台上劈裡啪啦的一片。
屋子裡冷清極了,身體冰冰涼的一片。她慢慢的回過神來,就那麼茫然的站著。
她在這一瞬,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點兒什麼。
過了許久之後。她才輕輕的籲了口氣兒,回了房間,換上了輕鬆簡便的衣服。戴上了棒球帽,然後就那麼靜靜的立在鏡子前。
鏡子裡的她是那麼的陌生,她就那麼怔怔的站著,許久之後,輕輕的籲了口氣兒,將手機拿了出來。
手指停留在鐘馨的電話號碼上時,她微微的頓了頓,到底還是撥了過去。
電話沒多大會兒就接了起來,電話那端除了鐘馨的聲音,還有小家夥的聲音。江光光的臉上不自覺的就露出了淺淺的微笑來。
鐘馨常常接到電話都是問她什麼時候回去,這次也是一樣的。江光光就微笑著回答快了。
話還沒說兩句,小家夥奶聲奶氣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說道:“姥姥,姥姥,該我和媽媽說話了。”
電話那邊的小家夥是一臉的義正言辭的,鐘馨就笑了起來,說道:“行行行,你先和媽媽說。”
說完這句話她就對江光光說道:“小家夥等不及了,你先和他說。”
她的話音還未落下,小家夥就大聲的叫了一聲媽媽。
江光光忍不住的就笑了起來,柔聲問道:“怎麼,鬨鬨是不是想媽媽了?”
小家夥在電話那邊用力的點頭,說道:“我想媽媽,可想可想了。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小舅舅說了,等過幾天就用他的壓歲錢給我買手機,到時候我就能給媽媽打電話了。”
小家夥美滋滋的說著。江光光甚至能想象得到他那胖乎乎的小臉上的得意。
眼眶微微的有那麼些濕潤,她就微笑著應了一句好。
小家夥在電話那端頓了頓,悄悄兒的又問道:“媽媽,你是和叔叔在一起嗎?叔叔好久沒有給我打電話了。”
他的聲音裡是帶了點兒委屈的。
江光光的胸口尖銳的疼痛了起來,克製住情緒微微笑著說:“沒有,叔叔在忙,等叔叔忙完就會給鬨鬨打電話的。”
小家夥失落的哦了一身,又問道:“媽媽,那你什麼時候回來?鬨鬨好想媽媽。”說到這兒,小家夥的聲音低了下去,接著說道:“姥姥家裡有很多玩的,但鬨鬨還是想媽媽,想回家。姥姥說媽媽忙完就會回來帶鬨鬨,那媽媽要什麼時候忙完呀?”
他的聲音依舊是奶聲奶氣的,說到後邊兒,越說越委屈,像是隨時會哭出來似的。
被緊緊壓製住的酸澀感在那麼一瞬間全都湧了上來,江光光幾乎說不出話來。
不敢讓小家夥發覺她的情緒的變化,過了好會兒,才說道:“鬨鬨乖,媽媽辦完事就回來。隻是鬨鬨一定要聽姥姥的話,知道嗎?等媽媽回來,媽媽一定給鬨鬨買很多很多的好吃的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