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容簡伸手將她接到懷中,然後將她交給了站在一旁的阿凱。阿凱的眼裡是帶著震驚的。像是知道他要做什麼似的喃喃的叫了一聲二爺。
程容簡的臉上一片淡然,不待身邊的人阻止,就淡淡的說道:“我的事情,彆插手。”
他說著蹲下了身體,將江光光丟在地上的手木倉撿了起來,將上邊兒的指紋一點點的抹掉覆蓋。然後轉身看向了周來,輕描淡寫的說道:“他們什麼都沒有看見。”
是了,這兒出了兩條人命,總是要交差的。而這種事兒。怎麼能臟了江光光的手。
周來卻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似的,就那麼呆呆的站著,仿佛整個人處於另外一個時空似的,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四周寂靜而陰森,明明是那麼多人一起站著的,卻又寂靜得知有風的聲音。
江光光醒來的時候已是在她的房間裡,屋子裡留了一盞暗黃的燈的,寂靜而又寥落。
儘管程容簡下手並不重,但她的後頸仍是隱隱的作疼的。她像是什麼也感覺不到似的,就那麼空洞的看著天花板。
秦阿姨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來看一次,這次進來看到眼神空洞的江光光,就低低的叫了一聲江小姐。
江光光那呆滯的目光這才緩緩的轉向了她。
江光光的臉上是一片慘白的,沒有一點兒血色。秦阿姨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心疼的問道:“江小姐,你要不要喝點兒水?”
她說著就要將江光光扶起來。江光光的目光仍是呆滯的,忽然啞著聲音問道:“崔遇呢?”
她的聲音是嘶啞得厲害的,臉上帶了那麼些的茫然。
秦阿姨的手就微微的頓了頓。她應該是多少知道了些似的,輕輕的說道:“崔小姐還好。你先喝點兒水,吃點兒東西再去看她。”
昏迷前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裡,江光光沒有說話,緊緊的合上了眼睛。她恍惚得厲害,連秦阿姨叫她她也沒有發現。直到冰涼的杯子放到唇邊,她才回過神來。
抬起頭,程容簡是站在窗邊的。見著她睜開了眼睛,就低低沉沉的說道:“喝點兒水。”微微的頓了頓。她接著說道:“崔遇那邊陸孜柇已經安排好了吃點兒東西,就過去看她吧。”
他的聲音同樣是啞的,倒像是未休息似的。
江光光突然之間心如刀絞,就那麼呆呆的坐著。許久之後,才接過了水來,一口一口的慢慢的喝著。
等著水喝完,這次不用程容簡再提醒,她就慢慢的下了床。她的身體是虛軟無力的,才下床就差點兒跌倒在地上。程容簡不著痕跡的扶了她一把。低低的說了句小心。
江光光的臉上一片木然,視線停留在他的臉上。明明他是離她那麼近的,她卻覺得像是遠在天邊似的。
到客廳的時候阿姨早就盛好了粥,孤伶伶的一碗。江光光走了過去,坐下安安靜靜的吃了起來。
粥的溫度是恰到好處的,不太熱也不太冷,溫溫的,入口即化。
江光光就那麼木然的一勺一勺的往嘴裡放著,一碗粥吃完。她這才低低的對在一旁坐著的程容簡說道:“走吧。”
她的身上已不見了悲傷,平靜得和之前那個萬念俱灰的人像是兩個人一般。
程容簡的心就疼了了起來,沉默著點點頭應了一句好。
外邊兒已是接近淩晨,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像是有鬼魅蟄伏著一般。
江光光就那麼木然的跟在程容簡的身後,像是行屍走肉一般的,他打開門,她便坐了下去。
她是沒有說話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一路就那麼呆呆的看著車窗外。
崔遇的遺體是停在殯儀館裡的,已洗乾淨了身上的血跡,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遠遠的看著,就像是睡著了一般的。
那鮮血淋淋的一幕幕浮現在江光光的腦海裡,她像是怕驚醒了她一般,一步步的那麼慢慢的走過去。
越是靠近,崔遇的麵容就越是慘白。江光光想伸手去觸摸她的臉的,卻是沒敢伸出手。
程容簡是安排了人在這邊的,此時此刻卻是沒有一點兒的聲音。陸孜柇穿著一套黑色的西裝,站了片刻,才低低的說道:“已經讓人去接她母親了,等她過來見最後一麵”
他說到這兒就沒再說下去了。恍惚見眼前又浮現出崔遇那慘白的笑容來,她說,陸孜柇,我是高興的。我終於,能去見到我們的孩子了。
她說著眼角的眼淚便順著眼角掉了下來,然後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江光光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就那麼怔怔的看做睡在花叢中的崔遇。她忽然就想起了,她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來。
江光光就緊緊的閉上了眼睛,是她害了她,真的是她害了她。如果早知道現在,當初她就該離她遠遠的。
可是,沒有如果。時間也永遠不能夠倒流。
崔遇的母親在天色蒙蒙亮時就被接了過來,她是呆滯的,已經不認識崔遇了,就那麼安安靜靜的站著,一滴眼淚也沒有流。
有人提起崔遇,她也隻會喃喃的重複:“小遇去上班了,我要乖乖的聽話,等她回來看我。”
就像是心智未開的孩子似的,絲毫沒有意識到,她永遠也見不到女兒了。
崔遇下葬的時候是雨天,葬在了她父親的墓旁。公墓對麵的山上是一座寺廟,每天清晨都能聽到寺廟裡傳來的悠長綿厚的鐘聲。
江光光穿著黑色的衣服在雨中站了良久,額前的發絲上被傘下吹進來的雨水打濕,她也絲毫未發覺。
直到天色暗下來。陪在她身邊的程容簡說了聲該回去了,她才默默的跟著他下了山。
崔遇的家鄉在一個小城市,他們過來,是住在對麵山上的寺廟裡的。
大抵是因為淋了雨,也大抵是萬念俱灰,江光光晚上在寺廟裡就發起了燒來。
高燒燒到了四十度,跟過來的鐘醫生也不敢用藥,隻能用冰塊敷,讓程容簡用溫水給她擦拭身子。
她的臉色是緋紅的。高燒燒到那麼高也沒有說胡話,就那麼安安靜靜的躺著。除了呼吸粗重急促之外,就和睡著沒什麼兩樣。
江光光昏睡了兩天兩夜,醒來的時候眸子裡一片平靜。任由著程容簡給她喝水喂粥。整個人是沉默寡言的,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程容簡也是什麼都沒有說的,就那麼默默的陪著她。在寺廟裡呆到第三天,江光光這才開口低低的說道:“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呆上一段時間。”
這山上是留了不少人的,程容簡的人在這兒。陸孜柇也在這兒。隻是他是很少出現的。
他在和程謹言打鬥時是受了重傷的,他是很能撐的,辦完了崔遇的喪事,這才倒了下來。
鐘醫生給他檢查時,才發現他除了肋骨斷了一根之外,身上是有大大小小不輕的傷的,也不知道他這些日子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
她的臉上是帶了些疲憊的,並沒有去看程容簡。
程容簡沒有說話,隻是點燃了一支煙抽了起來。過了許久之後,他才輕輕的應了一句好。
江光光的臉上無悲無喜的,就那麼怔怔的坐著沒有動。
程容簡的臉沉浸在陰影之中,看不到臉上的表情,抽完了一支煙,才起身走了出去。
外邊兒是下著雨的,打落在青石板鋪著的院子裡滴滴答答的。已入了秋,院子裡的芭蕉葉上已有了些枯黃。
他才站了片刻,苟三就走了過來。遲疑了片刻,還是問道:“二爺。小江她還好吧?”
這些日子以來,江光光是渾渾噩噩的。而他們的日子,同樣是不好過的。所有的人,都是沉浸在悲傷裡的。連一向話多的阿凱,都變得沉默寡言起來。一天比一天的壓抑。
江光光殺程謹言的時候是決然的,緩緩的舉起雙手,讓周來抓她的時候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是能感覺到她的萬念俱灰的。仿佛,她殺程謹言,就是為了讓周來抓她似的。她就是要讓自己,到裡邊兒去。
那一幕,到現在仍是清晰的烙在苟三的腦子裡的。這些天,他是來看過江光光幾次的,但江光光都是一副空洞的樣子,仿佛已將自己封鎖起來一般。他是有一腔的話想要說的,卻又在她那張空洞的麵容下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知道她是鑽了牛角尖,將崔遇的死算在了她自己的身上。是一直在擔心的。但這種擔心,也是無能為力的。
程容簡都沒有辦法,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程容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說話,又點燃了一支煙抽了起來,過了許久之後,才說道:“告訴阿凱,準備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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