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身子不美氣,臉還黃著,那紅糖你等會兒拿回去,再提一籃子雞蛋,每天煮個荷包蛋,衝上紅糖水。”
“咋瘦成這樣?不行,再割一刀肉回去,煉熟了多放點鹽,現在天還不熱,能吃好幾天。”
劉氏摸著她細滑的小手,有操不完的心,再摸摸她小臉,這才鬆了口氣。
“你婆子麻利,愛乾活,又不刻薄人,我那時候挑了很久呢,婆婆不好一輩子受罪,也是你長得好看,又能挑婆子又能挑男人。”
“小時候讓你讀書,竹竿打斷好幾根,才有現在的造化,我跟你說,你家小白圭讀書也多上心。”
劉氏有說不完的話,擔心的不行。
趙雲惜靜靜地聽著她說,偶爾迎合兩聲,笑著道:“娘,你放心,張家人厚道,待我還成。”
“娘,我想琢磨著做個買賣,秀才娘子的名頭雖好,但是糙米飯真的很硬,光靠公公養一家子,有點吃力,而且小白圭會背三字經和千字文了,我看也是要走讀書科舉的路子,我不想吃半輩子糙米飯,賭他爺倆能在我閉眼之前發達,叫我頓頓吃白米飯。”
“娘,你見識廣,給女兒出個主意唄。”
趙雲惜眼巴巴地看著她。
她心裡有很多想法,但是對這個時代不了解,對江陵的了解也沒有原住民透徹,還得聽聽老年人的意見。
劉氏聽見她說要做生意,一句老子信了你的邪就脫口而出。好好的秀才娘子不當,非得去拋頭露麵。
當麵子光,裡子可憐,她閨女穿的都是舊衣裳。
人也瘦成這樣,一看就是吃穿跟不上。
“要不,你去江陵賣糯米包油條,甜口的簡單,撒點紅糖就行,鹹口的弄鹹菜,娘給你弄兩壇子。”
“糯米包油條?”這簡單粗暴的起名方式,讓趙雲惜瞬間就想出來製作方式了。
“江陵賣得好,你就算賺不了多少,也不會賠錢,等你去縣城見識多了,自然知道賣啥。”劉氏一拍大腿:“你要弄,我讓你仨兄弟都去幫你,等你上手再回來。”
糯米家裡就有,搬一袋就行,這油條要現炸的才好吃,鹹菜家裡也有。
劉氏越想越覺得可行:“你會炸油條嗎?”
趙雲惜靦腆一笑:“不會。”
利索媽總有個笨閨女。
前世今生都不會。
劉氏一噎。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她一拍大腿:“等你相公走了,你就來,娘教你,活人還能叫尿憋死,老子不信。”
趙雲惜靦腆一笑:“那我回來跟婆母商量一下,畢竟小白圭還得人帶。”
才不到三歲,這裡也沒有幼兒園。
劉氏擺擺手,知道頭頂一座大山的難受:“想當初我嫁給你爹,就憑這一身膘水,硬是學會殺豬砍骨,你奶瞧見我屁都不敢放一聲,你婆子性子好,反而不能來硬的,要敬著。”
趙雲惜心有戚戚然地點頭,也是想著先試試,要是不行了還能拿回來自己吃,頂多廢點功夫,但是老百姓的時間、功夫最不值錢。
“吃飯了!”隨著聲音響起,家裡的老媽子就端著菜往堂屋裡去,灶房也留有一份。
趙雲惜習慣性起身。
“咱娘倆在灶房吃,他們一群男的,沒意思。”劉氏隨口道。
看著親娘那理所當然的神情,她突然想起來這是“男女不同席”的古代。
“哦。”她從善如流地坐下了。
菜品確實一樣,她娘沒打算苛待她。
“多吃點,瞧你瘦的,那腰細的跟筆杆一樣。”
“吃肉,老媽子的手藝好,你小時候愛吃。”
……
在她念叨聲中,趙雲惜吃了個肚圓,此時也能聽到堂屋熱鬨的氣氛。
娘倆又開始蛐蛐,從在哪擺攤,到幾點去,都一一捋了捋。
正聊著,就見幾個男人往外走,張文明懷裡抱著小白圭,臉頰微紅但眼神清明,看起來沒喝多。
“嶽丈止步,治卿要回去了。”
他頗有禮節地欠身,看向灶房的娘子,又拍了拍張白圭,聽他奶裡奶氣地叫人,這才要走。
然後……
手裡就被塞了沉甸甸的籃子。
“拿回去給小白圭吃。”劉氏笑眯眯道:“這是嘎嘎(外婆)疼他的,可不能推辭。”
說著又掏出長命鎖戴他脖頸間,仔細端詳過,這才樂嗬嗬道:“好白圭,這是嘎嘎給你壓腰的。”
趙雲惜眼圈都要紅了,她娘也太好了。
張文明頓了頓,有些無奈道:“娘,不必如此見外。”
劉氏嘿嘿一笑:“不見外不見外。”
兩人這才走著回家,等人都走遠了,劉氏這才回院裡去。
她五個兒,就這麼一個閨女,從小就生的玉雪可愛,在她眼裡比小白圭還精致,她
稀罕得很,嫁人了,一年難得見幾回,人一走,她心裡跟刀割一樣。
趙雲惜心裡也有些不得勁,但走路上時,她還是試著跟張文明提她想做生意的事兒。
想著他要是敢說一句有辱斯文,她就一拳給他搗個青眼窩。
“我最近都在琢磨著,相公如今辛苦,又是抄書又是讀書,家裡緊巴巴,給相公買程文的錢都不足,想著做點生意,我跟娘商量著,做糯米包油條,容易備貨,人也乾淨,你覺得咋樣。”
她說完有些忐忑,扣了扣手。
“去唄。”張文明聲音依舊冷淡,卻很平穩。
趙雲惜有些意外,給他加了一分,這才猶豫著又道:“是去江陵賣。”
“那我帶同窗去給你捧場。”他直接道。
趙雲惜這才驚訝了。
他竟然不覺得丟了他讀書人的麵子。
看來也是個務實派。
誰知,她以為他是最大的挫折,竟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