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水水替她回答:“下山。”
李觀玉一愣。
“k?k......“
刑水水看向她,笑道:“觀玉姐姐,我都明白。”
李觀玉語氣有些複雜,道:“其實......我剛剛收到了我師父的傳訊,他讓我把你交給他。他會照顧好你。
照顧好?可明眼人都明白,刑水水是唯一能拿來威脅赫連生的。赫連生一離開,壓力都給了李觀玉,靈山開始向李觀玉施壓,還有她師父、家族。
刑水水突然就明白了赫連生帶她回靈山究竟扛著多大壓力,又有多不管不顧。
她道:“對不起,觀玉姐姐,讓你為難了。”
“怎麼會為難?”李觀玉苦笑道,“我隻是在想,我明明與赫連差不了多少歲,為什麼他能護住你,但是我不行。
刑水水愣愣地望向她。
李觀玉溫和地說:“水水,快走吧,我幫你拖住他們。
“好。”她說。
可是不能離開。
為阿姊複仇還有一步之遙,赫連生還讓她等他出來。所以之後那些的事,就都與李觀玉無關了。
刑水水默默說了一聲對不起。
披著夜色,她離開李觀玉的院子,卻不是下山的方向,少女手握著刀,滿地都是被雨打下來的落葉。夜晚的空氣很濕,沒跑幾步臉頰上就結了層薄霧。
刑水水要去找那個人。
離開前,她向李觀玉問過,靈山最大的一片竹林在上官家。上官家……………關陰子當年就是抱著他姐姐的孩子從上官家的竹林走出來。
竹林......鬼麵具……………梅花香………………
都是當時感受到的對方特征。
刑水水其實已經有了猜測。就差驗證了。
在李時序的記憶中見過竹林,刑水水記得大概位置,帶刀闖入,水中竹影簌簌,上官家的人沒睡,巡邏的弟子很多。
刑水水是看見一個打暈一個,一路暢通無阻,走進竹林,濃霧起,但手腕上的鈴沒響,那個人不在?
妖氣順進仙鈴中,竹林中的確沒有他的氣息。刑水水踏入竹林深處,還是發現了一間小院。
小院周圍設有障眼法,不仔細看看不出來,彆提這林子裡麵的霧很大,能見度很低。竹子的影子覆蓋在屋簷上,像一隻沉默的烏龜。
刑水水剛走進小院,就看見一個提著水桶的老婆婆推門走出,猛然撞見生人,老婆婆手中的水桶搖晃,差點摔倒在地。刑水水伸手將她扶住。
這個人好眼熟......刑水水瞅見她脖子上一大片黑色的胎記。找到了一切的答案,這是??關陰子姐姐的婢女。
“你是誰?”老婆婆有些驚慌失措。
刑水水不動聲色打量這個院子,這地方有生活痕跡:窗台是擦過的、牆是粉刷過的,院子裡種著不屬於這個季節的雪梅。
這些雪梅點綴枝頭,紅的像石榴籽。前世在關陰子的院落中見過,今生在李時序的記憶中也見過關遊思不梳妝就很美,鬢發間總是彆著一枝雪梅。
刑水水道:“我是走錯地方了嗎?是他讓我在這等。”
故意用了一個寬泛的稱呼。
老婆婆果然喜出望外:“沒有沒有,你是我們少主的朋友?還是小娘子?”
果然......還活著。
刑水水點點頭,故作尷尬道:“我隻是朋友。”
老婆婆聲音顫抖:“這麼多年......我們少主一直沉浸在仇恨中......小姐要是泉下有知,一定會很欣慰吧。”
刑水水道:“你們少主平時對你好嗎?”
老婆婆想了想:“挺好。我們少主一直很好。不過可能是很小的時候被舅舅帶走撫養,性子隨他有點孤僻,倘若有怠慢的,還請姑娘莫要怪罪。”
刑水水握緊袖下的刀,是了。
一切源於關遊思被上官複看中,迫嫁入上官家。其弟弟關陰子震怒,求說法不成血洗上官家,可惜來太遲了,關遊思已死,他隻帶出了姐姐的遺孤,去了陰山。
在陰山,他圈養桃花妖一族練藥,壞事做儘,不擇手段,卻也將遺孤的存在瞞得很好,好到連上官家都以為這孩子早就死了。卻不想他在另一個地方被養得很好。
那些邪術,應該是關陰子教他的吧,難怪記載在《陰山寶典》中的術法會在青州出現,他的傀儡術......也是李時序教的吧,李時序對關遊思一直有愧。
殺關陰子那天,他應該是看到的,就像自己出生那年看見關陰子殺了親生父親、後麵又殺了親生母親。她殺了關陰子。關陰子撫養長大的人又殺了她阿姊。
刑水水懂了,刑水水突然一切都懂了,為什麼這人對自己有莫名其妙的恨意,為什麼會死。
她恍然想起還在關家的時候,有一日打碎送給關陰子的酸梅湯被罰。她跪在樹下,反季的梅花飄落在她肩膀上,刑水水莫名其妙打了一個寒顫。
她以為關陰會掐死她。想著用什麼話術求饒能讓自己活下來,她當時隻想活下來,隻想活下來,帶著家人一起活下來。
真的好怕死………………
特彆是,苦苦哀求係統係統壓根就不搭理她的時候,她隻感覺天都塌了。
以至於後來一隻蹴鞠翻牆打在她腦袋上,額頭多了一個包,她都渾然不覺。
“丟過來。”
聲音一牆之隔,有點像關雙雙,但比關雙雙多了幾分陰鬱。
刑水水照做了,繼續抓著頭發想話術。
頃刻,牆另一邊傳來:“多謝。”
關陰子從外麵回來,進去又出來,預想中更嚴重的責罰沒有發生,關陰子隻是讓她回去思過,當時她還以為是關雙雙良心發現,直到現在,一切才水落石出。
至此,所有時間線收束在一起。
思緒回到靈山的竹林,老婆婆見刑水水久久不說話,將水桶放到一邊,讓刑水水先坐下。
刑水水問:“阿婆,他還要多久回來啊?”
老婆婆想了想:“今晚應該不會回,這不靈山的祭山大典要到了,我們少主可要策劃著給靈山一件大禮,同時也要著手對付另一位。姑娘可以先在這睡一晚。”
刑水水自然猜到了“另一位”是誰。
她摸著下巴道:“我聽他說過。”
老婆婆道:“為了將大典的右司儀取而代之我們少主可下了不少功夫。那老頭平時就小心謹慎,皮也難剝。”
右司儀。
刑水水記下了。已經遇害了。
她掃了眼晾衣繩上晾著的幾張人皮,看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剝人皮,比杜諦竹還惡寒。
她站起身想走。老婆婆眯著眼道:“你不是我們少主的朋友吧?”
被看出來了啊?
刑水水歪頭,但那又如何?
她抬起棲瞳刀刺向對方,老婆婆抓著旁邊的柴刀砍來,隨後,整條手臂都被離火吞噬,對方眼瞳一縮,刑水水快速抹了她脖子。
地上多了具屍體。
刑水水用她的血在地上寫:我找到你了。
黑雲遮月,她踏出竹林,靈山的夜晚很美,但有人注定夜不能寐。
也要摻和祭山大典嗎?刑水水回頭望了眼竹林,也好,就等祭山大典那天了去一切恩怨。
他逃不掉的。
不過在這之前,還要做一件事。
她低頭看著手腕上的鐲子,想到了那願為自己入萬冰窟的少年,也是時候該把他的東西還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