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不是臣。
這樣的自稱,雍理多久沒聽到了?
可在這樣的情況下聽到,他寧願自己耳朵聾了!
征伐六州, 的確能斷了梁銘的狼子野心, 甚至還能一舉滅了前朝餘孽的癡心妄想, 若是再強勢一些, 順道收了那些擁兵自重的各地總兵, 整合軍備, 鞏固皇權,任世族再張揚跋扈,也得俯首稱臣。
屆時雍理恩威並施, 徐徐圖之, 重定國策, 才能真正開大雍百世昌平!
雍理不心動嗎?
心動。
可是不行!
這絕不是信任與否的問題, 沈君兆想反了他, 大可不必舍近求遠,去征伐什麼六州蠻族。
以沈君兆的心計, 玩弄十個梁銘都不在話下,梁狗還想與他‘結盟’?怕不是要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單單是沈君兆借著梁銘的勢, 以他這把刀搞個暗殺, 雍理那些暗衛就攔不住。
屆時皇帝被蠻族暗殺, 又沒有留下子嗣, 沈君兆是抓雍珠上位當個傀儡, 還是直接自己登極改朝換代,都沒人敢多說半個字。
便是烏弘朗……
哦, 老烏十有八九得給他陪葬。
如此簡單的造反路不選,沈君兆去討什麼六州蠻族!
不行!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 雍理絕不允許。
雍理立刻道:“大雍初定,百姓們好不容易緩過勁,不能再給他們增加負擔。”
沈君兆:“糧草物資一事,臣自有主張,不會動了國本。”
雍理心一緊:“那也不行,征兵入伍,將士百萬,要讓多少婦孺徹夜痛哭?”
沈君兆:“由臣領軍,在役兵卒夠用。”
旁人說這話像胡鬨,偏就沈君兆說了讓人無力反駁。
雍理絕不會鬆口:“在役兵卒也是各家棟梁支柱。”
沈君兆眸色微沉:“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他們若連此覺悟都沒有,大雍千萬軍備養他們有何用?”
雍理:“……”
話到這,說不下去了。
但元曜帝還有個看家本領――耍賴。
“我不管,你休想離了朕!”
雍三歲重現江湖。
沈君兆:“……”
雍理抱胸而立,身高頎長俊美,神態嘛,至多三歲半。
沈君兆原也沒想過他能立時答應。
何況征討之事也不在這一時,屆時萬事俱備,雍理攔也攔不住。
正如三年前,他攔不住他那般。
“陛下一夜未歇,這會兒倦了吧。”沈君兆深知如何對付雍三歲。
“朕年輕力壯,三日不睡也沒妨礙。”雍理不困才有鬼,他上眼皮親下眼皮,離當場睡去最多兩口氣。
沈君兆輕聲道:“臣到底是比陛下虛漲一歲,竟覺得十分困倦。”
雍理:“!”
沈君兆眼睫垂著,透白的麵龐似乎真有倦意。
雍理心一晃悠,便有點好了傷疤忘了痛:“你……你……”他還是惦記著沈君兆的胳膊,不敢過分撩他,生怕他又氣不過了折騰自己。
誰知沈君兆竟說:“不如一起用了午膳,歇個晌午?”
雍理:“……………………”
操,天上要下刀子雨了嗎!
這要是不順杆爬,雍理明天改姓蠢!
“趙泉!”元曜帝生怕自家丞相反悔,忙喚人準備午膳。
趙泉小跑進來,行了福禮:“陛下聖安,沈大人午好。”
雍理吩咐他:“午膳擺在長心殿,朕要與沈相把酒言歡。”
趙泉:“!”
把、把什麼,言、言什麼!
趙總管幾乎以為自己聽到的是――刑場擺在長心殿,朕要賜毒酒給這佞臣賊子!
雍理:“愣著乾什麼!”
趙泉哆哆嗦嗦應下,離殿時都是順拐的,也是雍理心情好不計較,要不單單趙泉這殿前失儀就能罷了總管之職!
實在不怪趙泉胡思亂想,時至今日,誰不知帝相關係僵到冰點?誰不知國之將亂天之將變?誰不知這倆帝國最尊貴的年輕人勢如水火,不可兩立?
如今竟要一起用膳。
趙泉實在怕自己會錯意!
可真讓他搞杯毒酒來……
泉總管沒那個本事啊,他雖是禦前太監,可真沒混到與陛下交心的能耐!
總之先備膳,腦子不夠用,全靠聽話湊。
等人出去了,沈君兆板著臉道:“不可飲酒。”
雍理:“小酌一二睡得香。”
沈君兆眉峰微挑。
雍理:“好嘛,朕全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