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個臭打魚的,在漣陽也沒有田地,隻管弄些魚蟹賣到郡城就行。”
男人打開了話匣子,再也沒有停下。
姝月時而滿臉驚奇的應和著他,將鎮上的故事給扒的一乾二淨。
“早幾年這河裡是沒有魚的。”
“倒是有個水龍王,家家戶戶都來河邊祭祀,每年光是黃酒都倒進去好幾百斤。”
“還要吃牲口,誰家得了病災,送頭青花騾子沉進河裡,要不了多久就有的救。”
趙慶雙眸閃爍,低聲道:“奶奶吃不吃騾子?”
腦海中的陰華劇烈震蕩,傳來司禾的罵聲:“你還是個人!?趕緊給我死一死!”
“嗯……”
“這倒是沒見過,鎮上的大廟裡都是些供果,一到月初或是過節,廟裡呼啦啦一大片黑影,全是人!”
“那銅爐子裡的黃紙,光是土灰一天都裝滿了。”
“我那婆娘不知從哪聽來的,說是大廟裡的銅爐都燒化七八座了,婦人家見識短,廟裡雖然人多,但銅爐都燒化……怎麼可能嘛!”
“兄弟你是不知道……”
“伯伯不是講水龍王?”姝月捧著俏臉,靠在趙慶身上打斷了對方。
章良一愣,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扯遠了。
“水龍王啊,水龍王被奶奶趕走了,如今這漣陽河裡,大好的肥魚隨便打。”
“你們在郡城沒有吃過漣陽魚?”
“漣陽鮮魚可是三十錢一斤的,比那一掛一掛的死魚好賣多了。”
姝月螓首點動,又問道:“奶奶是怎麼趕走水龍王的?”
章良:……
這小閨女兒,怎麼感覺有點折騰人?
“聽說的唄,廟裡人都這麼說的。”
男人遠遠的回望一眼,低聲道:“今天趕個早,紀先生給我挑了好水坑,我得趕緊過去了。”
章良似是被姝月問的受不了了,草草幾句之後直接告辭。
“紀先生是個守在大廟外的命師,也能打卦。”
“小指頭那麼一掐,就知道今天哪裡的魚更肥嫩,也不收銀子,隻要最大的兩條魚……”
……
趙慶告彆了剛剛結識的好兄弟,帶著一家開拔進了漣陽鎮。
光是聽章良說的,好像司禾在這邊搞的還不錯?
他攬住了小姨的纖腰,笑道:“這都是咱家的地界!”
女子黛眉輕挑:“阿爹,想吃豌豆黃。”
趙慶神情一滯,還是清歡快走兩步到了糕點鋪子,買回來了豆黃。
顧清歡臉上時常帶著笑意,玲瓏蔥指上被小姨點綴了胭色花染,看上去也十分漂亮。
她將油紙解開,放到了曉怡手中,而後陪在主人身邊輕笑不語。
三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在街上說笑漫步,引得鎮民紛紛側目,偶爾有人路過也是遠遠的繞著,不過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至於此前的那兩匹馬,早就被趙慶給放跑了。
他們一家出來遊玩,飛舟乘久了也會乘船渡水,或是夜裡在畫舫中嬉鬨,聽小姨彈奏竹琴,雖然清歡彈得一手好曲兒,卻很少顯露。
興致一起,也會信馬由韁,或是四騎,或是雙騎……總之馬兒騎過之後就放了。
即便是精打細算的姝月也覺得放了好——她說馬肉不好吃。
此刻,趙慶在心中默念,詢問著有關漣陽鎮的事情。
司禾說鎮上有幾個散修,都是練氣期,絲毫不影響她在這當奶奶。
而且有個信民挺有趣,打著她的旗號招搖撞騙,就守在廟外給人算命,騙吃騙喝……就是那個紀先生了。
沒過多久,趙慶四人便到了鎮子最中心的奶奶廟。
這鎮子周圍有七村,零零散散加上搬來的,足足有過萬百姓。
比攬仙鎮大太多了,攬仙鎮說是鎮子,實際上就是個山縫裡的荒村。
姝月駐足仰望,俏麗容顏上露出一抹驚色。
眼前的廟宇比尋常的宅子都大得多,青金銅門齊開,門檻足足有半丈之高!
青磚綠瓦泛著古意,飛梁畫棟,簷牙高啄。
鮮紅的綢帶纏繞著,懸掛著,迎風飄蕩,比尋常縣衙還要氣派。
一條又一條紅鍛整整齊齊,自主梁飛向簷角,使人憑空生出敬畏之心。
作為一個鄉民,她自然清楚這些紅緞都是香客來打理的,每月初都會換新,一般是鎮上的豪紳出錢,親自帶著匠人到廟裡修整。
縷縷煙氣飄蕩升空,紙木焚燒之後獨有的氣味逸散,其中還有些許酒香。
他們一家四口站在街邊,看著來來往往的香客深感不可思議……
這才幾年,司禾便已經收攏了一鎮香民!
神道修行與仙道修行相似。
隻不過如趙慶一家這樣的修仙者,依憑的是天地間的靈氣,這是最根本的基石,如若沒有靈氣吸收……也就不存在什麼凝氣入體了。
而司禾本身的神道修為,同樣需要基石來支撐,也就是……香火。
用司禾的話來說,靈氣與香火,差彆不大。
隻不過香火獨特的產生方式,決定了修仙者與修神者最根本的區彆。
修神需要香火根基,如若能有一座神道皇朝,甚至能給司禾憑空增加數成戰力。
而修仙則是蘊養己身,所依靠的陣符靈器,也多是加持自身使用。
仙者,取天地於己身。
神者,奉己身於天地。
僅此而已。
此刻,趙慶看著遠處的廟宇,終於明白為什麼章良管這兒叫大廟了。
真的……很大。
門也大,院子也大,香客也多,而且給人一種超然物外的縹緲感。
來往的香民大多是婦人,這個時間家裡的男人還要做工……也有不少二八少女攜手同遊,亦或是帶著情郎暗暗立誓。
除卻來往的香民之外,還有三五人圍在廟旁的攤子上。
那裡有一位命師端坐。
殘破的旗幡也很大氣,上麵有鐵畫銀鉤的大字。
如意高洋知天命,
逢凶化吉扭乾坤。
算命打卦這種事,趙慶一家也不是第一次接觸了。
攬仙鎮便有個姓秋的瞎子……
此刻,他們一家來到了紀先生身前。
這中年男人留著長須,不時輕撫,對著眼前的婦人笑道:“我給你指點的這些務必謹記在心,依我的安排行事,所產必是男兒!”
他眼前的婦人已經挺起了肚子,顯然是有孕在身。
婦人依照此前的打聽,取出了十兩碎銀放在紅布上,恭敬遞過。
她柔聲道:“如若生下來的是個女孩兒……”
紀先生笑著捋動長須:“若是男兒,十兩紋銀紀某孝敬奶奶,若是女兒,十兩紋銀紀某如數奉還!”
趙慶:?
他與小姨對視一眼,這姓紀的手段還挺巧妙。
生男血賺,生女不虧……
中年男人輕笑側目,望向趙慶一行人。
目光掃過清歡和曉怡,一雙眸子瞬間亮了不少,至於姝月……在他眼裡其實缺了些味道。
男人幽幽道:“幾位,看看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