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不錯，不錯！小振宇，你可以啊！”
郭強拍著矮子的肩膀，不吝誇獎地大聲表揚。
連續拿下兩場比賽，三小這邊兩勝零負，理所應當就是出線了。
矮子直到此時到了場下，整個人還依然如在夢中。
腿肚子發軟，骨頭發飄。
對他來說，如果這輩子隻有這麼一次參加的機會，那今天的這場法球比賽，可能就是他人生中最高光的時刻。至少在今天之前，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光榮過。
即便哪怕沒有他，青蓮鄉三小照樣會在陳馳和林一挺的帶領下出線，可畢竟，他確確實實地，是拿下了獲得最後勝利的致勝一分。
而且接下來，他們似乎還要去縣裡比賽……
終於知道什麼叫衝出亞洲，走向世界了。
“嘿嘿嘿……”
矮子傻傻笑著，這輩子沒體驗過這種牛逼的滋味，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不過好在，這時也沒人在意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在一群人輕鬆愉快的說笑聲中，站在一旁的倪主任抬手看了眼時間，儼然也是滿麵春風，笑著對郭強說道：“十一點半了，我看十二點前應該能打完。這邊校門口有家西城飯莊菜做得不錯，待會兒直接過去吧，讓顧校長請客。”
迫不及待，想要開香檳慶祝一番。
郭強笑著說：“好啊，我們的同學今天也辛苦了，吃點好的補補！不過一會兒二小跟一小打完，還有個頒獎儀式吧？今天這個比賽，開始的時間看樣子是有點晚了。”
“他們肯定覺得花不了多少時間。”
倪主任道，“一般的小孩子打比賽，一局球十分鐘就差不多了。剛才比賽開始前，我還聽一小的那幾個小孩說，要五分鐘一局，半小時把比賽打完。還叫我們和二小打快點，彆耽誤他們吃飯。現在好了吧，兩場3：2，他們自己還輸一場，誒……”
他搖著頭，看著玻璃牆內二小和中心小學最後一場的比賽開打，心裡頗有一種大仇得報、揚眉吐氣順帶落井下石的快感。
郭強也嘿嘿嘿笑著，附和道：“托大了啊，不知道我們有核武器，陳馳，是吧？”
陳馳聳了聳肩，臉上似笑非笑。
說不高興是假的。
但要說到底有多高興——
其實也高興不到哪裡去。
畢竟對手這麼弱，從頭到尾3個21：0，他還沒發力，對麵就土崩瓦解了。平時很愛出汗的他，今天打完後甚至連衣服都乾的，隻有額頭上，稍稍被頭盔悶出點汗來。這強度還不如這些天他和林一挺的訓練，這樣贏了，又能有什麼快感？
湊合吧。
陳馳打心底裡看不上這種唾手可得的低端局勝利。
要是能把郭強吊起來打，那倒是可以高興一下……
“誒，你這麼看著我乾什麼？”郭強表情糾結。
陳馳直接說道：“老師，我們等下下午回學校，再打一場吧。我有法力屬性了，不怕你了。”
“說什麼鬼話，我68點法力值，你讓我以大欺小……”郭強趕忙掛起免戰牌。
然而不想林一挺卻不嫌事大地來了句：“郭老師，跟他打啊！打死這個禽獸啊！反正法杖一拿，你多少點法力值都要限製到50點，你放開了抽！讓這家夥知道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人外，不然他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你好歹以前也是市體校二隊的，你還怕他？”
我踏馬代表市體校謝謝你哦！
“什麼我怕他……”郭強心裡虛得要死，嘴巴卻是硬的。
而高樂仁見狀，也趕緊加入進來，瞎起哄道：“不怕就打死他啊！我看這小子不爽好幾個星期了，整天說我們廢物，必須打擊他的氣焰啊，陳馳也太囂張了！”
“就是！為民除害啊！”林一挺大喊大叫。
氣氛快樂得不得了。
然而就在這時，孫晶晶卻忽然匆匆走了過來。她神色莫名慌張，小聲對倪主任道：“倪主任，顧校長說讓我們先回去，中午就不吃了，他和汪校長可能要先去市裡走一趟。”
倪主任聽得一愣，問道：“怎麼了？不是已經出線了嗎？”
“不知道啊。”孫晶晶皺著眉頭說，“反正他就說讓我們先走。”
“那頒獎儀式呢？不是還要拿獎杯嗎？”倪主任不肯放棄開香檳的機會，又馬上奇怪地問，“他們去市裡乾什麼？這麼著急，連中午飯都不吃了？”
“不知道嘛。”
孫晶晶重複道，“頒獎儀式無所謂了，反正成績就在這裡。有什麼東西要拿的話，一會兒顧校長他自己就拿回去了。我們就三個……四個來比賽的孩子，能有多少獎品啊？”
倪主任不由得也眉頭緊蹙，“這算什麼事？”
郭強則道：“倪主任，要不先帶孩子出去吃飯吧。”
“怎麼了……”
林一挺幾個孩子也都不明所以，他和高樂仁麵麵相覷。
高樂仁雙手一攤。
林一挺也不管了，反正在他看來，任務已經完成，早走晚走都一樣。今天回去後，他就要搬家去縣裡。他媽媽和三小這邊說好的，出線了就馬上轉學去林縣中心小學。
“走就走吧。”他利索地脫下防護服，把自己的裝備收拾進專業的運動包裡。然後提起包來，對還在顛球看熱鬨的陳馳說了句：“誒，下回有機會，我們再打一次啊。”
“嗯。”陳馳點點頭。
林一挺也就不多廢話，和郭強還有倪主任招呼一聲，就獨自一人，徑直先離開了場館。
如果他沒猜錯，他媽媽一定在學校外麵等著他。
“路上小心啊。”郭強輕輕喊了聲。
不過也隻是禮貌性叮囑而已。
畢竟林一挺170出頭的身高，體型比很多成年人都大了。尋常歹徒對上這麼個預備專業隊的法球選手，估計連他手裡那根法杖都打不過。
誰該小心，那還兩說呢。
“那我們也走吧。”孫晶晶看著林一挺走遠，也不住地催促倪主任。
倪主任仰頭看看主席台，皺著眉頭心裡想，待會兒說不定還有和縣裡領導合影的機會，實在不想離開。可孫晶晶卻已經招呼起陳馳、高樂仁和矮子，馬上就要領三個孩子回去。他見狀無奈，也隻能對郭強說道：“郭老師，那我們就……”
可話沒說完，主席台那邊卻先陡然傳出一聲怒喝：“李長征！我草泥馬！”
吼聲之憤怒，讓全場所有人都不由馬上朝那邊看了過去。
“怎麼了？怎麼了？吵起來了？”二小的教練根本無心比賽，一臉隻想看熱鬨的興奮。反正在台上鬨事的，也不是他們學校的校長和領導。
而陳馳這邊，倪主任更是瞠目結舌，震驚得無言以對。
剛才是他們顧校長在罵人？
直接罵了李校長？
你一個破股級校長，居然敢當著幾百人的麵，在主席台上操踏馬？
包括陳馳在內，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間全都轉移到了主席台上。
旋即就看到顧建生張牙舞爪，撲棱著要和李校長單挑，卻被中心小學的另外兩個領導和裁判長死死攔住。然而與此同時，李校長卻又表現得十分冷靜，渾然無畏、八風不動地坐在椅子上，連眼皮都沒動一下。甚至看著顧建生失態的樣子，眼裡還泛著某種期待的光芒。
“顧校長！你不要這樣！這事情還沒定下來呢！”鄭副局長慌得不行，對他來說，這局麵已經足夠被當作工作事故了。他以上級領導的身份下來監督，卻連這樣的小場麵都鎮不住，這讓上頭以後怎麼看他，還怎麼把重要的工作交給他？
可他這邊喊著，同來的方雲歡居然還在邊上火上澆油，對著顧建生冷笑道：“顧校長，我是不是剛才跟你說過比賽我說了算，你看現在說了算不算？”
“方雲歡你踏馬個賤貨！”
顧建生什麼都不管了，滿眼怒火中燒，除了想弄死李長征，還格外想弄死方雲歡。鄭副局長也不禁勃然大怒，轉過頭來就衝方雲歡吼道：“方雲歡你乾什麼！還嫌不夠亂嗎！”
“哼！”方雲歡冷哼回應。
鄭副局長簡直感覺天都要塌了。
到底為什麼啊？
為什麼這種玩意兒，能坐到縣教育局辦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上？
主席台上一片混亂，激情澎湃。
就連窩在一邊角落的二小校長趙斌，眼裡都冒著亮光。
看著瘋狂衝突的幾波人，他激動地差點就要喊出來：
上啊顧校長！不要猶豫！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間，豈可鬱鬱久居人下？！誰壓迫你，你就原地打死他！快跟姓李的同歸於儘！倒下你們倆，自有後來人！
我們二小也是可以代表青蓮鄉出戰的！
然後令他遺憾的是，就在這時，三小的汪副校長卻拉住了暴走的顧建生，“顧校長！顧校長！不要上當！我們動了手，他們就占理了！”
一句話，讓顧建生立刻迅速冷靜了下去。
顧建生轉頭看了汪副校長一眼，忽然站定。
然後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又坐了回去。
“啊？就這樣完了？”
高樂仁在底下看得很不痛快，他還以為上麵要上演全武行的。郭強聞言，直接一個暴栗子就敲過去，沒好氣道：“幸災樂禍，乾什麼啊？走了，走了，我們先回去了。”
“唉，沒意思。”
陳馳也搖搖頭，跟高樂仁一樣，覺得上麵那群大人不行。
情緒都醞釀到這份上了還不打，那還不如乾脆一開始就憋著呢！
他把中心小學送的法杖，裝進星條牌豪華版的盒子裡。這個盒子和王誌軍的那個一模一樣，還有一條帶子，可以背在身後，看起來特彆拉風有型。
可他剛站起來要走，主席台上的汪副校長，又匆匆跑了下來。
他攔住陳馳，對孫晶晶和倪主任說道：“小孫，倪主任，你們先回去，陳馳先留一下，我和顧校長一會兒帶他去市裡。”
“啊？”陳馳一愣，脫口而出，“那我中午飯還沒吃呢！”
“我和顧校長帶你去吃。”汪副校長想都不想。
陳馳又道：“中心小學還欠我們一根法杖，他們把我法杖弄斷了。”
“真的？”
汪副校長頓時眼睛一亮，“怎麼弄斷的，故意的嗎？”
“不知道啊，反正就是拿過去檢查，再拿回來就說已經被他們銷毀了。”
陳馳如實回答。
汪副校長聞言，當即興奮得不要不要，然後馬上叮囑陳馳：“那一會兒我們去市裡見個大領導，領導要是問起來，你也一定要這麼說，知道嗎？”
陳馳道：“那法杖的錢，還收不收啊？”
“收！收到他們哭！”汪副校長惡狠狠地說道。
說完拍拍陳馳的肩膀，讓他在休息區等著，自己則匆匆忙忙，再次跑向了主席台。
現場的大學生裁判，看著汪副校長從自己麵前跑過，心想這比賽，破事兒真多了，然後一吹叼在嘴裡的黑色哨子，嗶的一聲，玻璃牆內，張超21：6，拿下了他們對二小的第一句。
“教練，怎麼了啊？”張超從場上走下來，奇怪地問柳教練道。他這局比賽打得不好，心思很散，可還是實力遠遠壓製，簡簡單單就拿下了。
而柳教練的注意力也完全沒在比賽上，隻是一直看著主席台。
“不知道。”柳教練搖搖頭。
朱校長則沉著臉說：“彆問那麼多，先好好打比賽。”
這邊說著，中心小學的二號球員馬上跟著就上了場。
柳教練沒有戰術。
他們所有的戰術，顯然現在全都在主席台上了。
“踏馬的，我就知道他們一開始就沒安好心！”這時主席台上，汪副校長在顧建生耳邊說了陳馳法杖的情況，顧建生越發滿眼殺氣。
他沉著臉，轉頭怒視李長征。
李長征卻鳥都不鳥他，隻是低頭看著紙麵上的數字。
三小的分數，已經出來了，3-2贏中心小學，賦2分，3-1贏二小，賦3分，場上得分就是5分，再加上風氣分得了1分，現在的總分就是6分。
而中心小學這邊，第一局2-3負，賦1分，第二局目前看，沒理由不拿個3-0的4分，這樣場上比分打平，可是風氣分是滿分2分，總分就是7分。
至於二小，兩場都輸，壓根兒就沒資格說什麼了。
比賽的結果如此一目了然，怎麼看，出線權都應該歸他們中心小學。退一萬步講，我們這麼認真辦比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李校長不斷地在心裡給自己洗腦，然後儘可能不去和顧建生有眼神接觸。
他把臉轉過另一邊去，想對鄭副局長表示一下感謝。
可這一瞬間，卻又不經意地看到了二小校長趙斌的眼裡，閃爍著不尋常的快樂。
踏馬的趙斌你想乾嘛？！
李校長瞬間就想到了某種可能，頓時菊花一緊。
狗日的，青蓮鄉教育係統的生態環境，已經這麼惡劣了嗎？
步步殺機啊！
李長征深深吸了口氣，沉下臉，腦子裡開始飛速轉動。
同時就在他身邊，鄭副局長現在也很不好受。
到底是得罪單位領導，還是無視市裡的規定，這兩條路，都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