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言去參加《夜行衣》麵試的那天早上, 等候大廳裡站著坐著不少麵容靚麗年輕氣盛的演員正嘰嘰喳喳的聊天或是準備視鏡, 沈君言的到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直到遲讓從麵試房間裡走了出來,身材高大挺拔氣質內斂的男人一出現就受到了廳內所有人的側目, 就連吵鬨的氛圍都瞬間冷卻下來。
遲讓淡淡的掃視了一圈, 英氣的眉毛皺起顯的有幾分冷峻。
沈君言趕緊走過去衝他揮揮手,“這裡!”
男人終於在人群眾找到戴著黑色口罩穿著普通的沈君言,臉上的神情一鬆露出一抹喜悅的笑。
遲讓大步走來拉過沈君言的胳膊,無視其他人驚訝的目光說道:“君言你來了怎麼不和我說一聲?我哥他們都在等著你呢。”
“我才剛到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沈君言摘下口罩笑了笑。
自從兩人那次緋聞事件之後, 遲讓心生愧疚說什麼也要彌補一番。
沈君言就是再拒絕也擋不住遲讓的胡攪蠻纏,實在是被惹煩了隻能順著男人給的台階下,正好有一部高質量高配置的電影正在招人, 宋奧國看的到但夠不著心急的要命。
《夜行衣》裡一角淡泊名利似水柔情的舒白衣明明就是為沈君言量身打造的,貌不揚名卻抬眼轉眸之間溫潤如玉風華正茂。
正想瞌睡就有人送來了枕頭,遲讓把這個絕好的機會遞到了沈君言的眼前。
沈君言隻遲疑了一會就答應了下來, 現在已經容不得他選擇的餘地,倘若想要離開隻能抓緊時間賺錢。
更何況遲讓隻是提供一個麵試的機會,到底能不能麵試的上還是要靠他自己的本事。
兩人快速的進入了麵試室,房門立馬關上。
這時大廳內才爆發出猛烈的議論聲,或妒或嫉的目光投向那扇門。
隻有導演或是編劇力推的藝人才能直接進入麵試間, 其他人必須按照牌號等待叫號才能進去。
“那是沈君言吧?遲讓居然親自出來接他, 什麼情況?”
“嗬, 搞不好網上傳的就是真的。畢竟這行假戲真做的還少麼?”
“我去!看看人家的運氣, 那個沈君言都不是專科出身啊, 要是身後沒人鬼信。”
“看這個樣子男主角之一恐怕是定下來了, 我聽說《夜行衣》的導演是遲讓的表哥!”
“走關係的又不止他一個好吧,好像禦行娛樂現在力捧的一哥薄辛澤也要爭舒白衣這個角色。”
“真的假的?那怎麼沒見到他來麵試啊?”
“害誰知道呢,你還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沈君言跟著遲讓進了房間,這才發現麵試間就算寬敞也坐了不少人。
其中坐在正中間的三位男子正是劇組的導演編劇和製片人,左側又坐著不少已經麵試過但還沒有走的藝人。
沈君言大致的掃了一眼就認出了不少當今勢頭正盛的當家花旦和流量小生,其中有幾人還算禮貌的衝他點了點頭。
“小讓你朋友來了?”導演虞不悔轉過頭來問道。
遲讓趕緊領著沈君言走到虞不悔的麵前,給兩人介紹道:“表哥,這是我的朋友沈君言。君言,這是我表哥虞不悔導演。”
沈君言客氣的和他打過招呼,連帶著坐在一起的編劇和製片人都一一問好。
“我就叫你君言可以麼?”虞不悔笑起來有幾分和氣又帶著讀書人的斯文和爾雅,要不是眼角的細紋誰都看不出這是一個三十好幾的人。
“當然可以。”沈君言連忙答道。
“我聽小讓說你為了這次麵試準備了快有半個月了?”虞不悔打趣道,“怎麼樣有信心拿下舒白衣的角色麼?”
沈君言婉然一笑,“不敢誇大,一試的勇氣還是要有的。”
虞不悔一聽大笑起來,滿意的拍著他的肩膀說道:“那就好,需要給你一點準備的時間麼?”
沈君言點點頭,虞不悔雖表麵和氣但依舊嚴格的隻給了他五分鐘調整情緒的時間。
他在一旁閉眼靜默了一會兒,再睜眼整個人像變了一個模樣收斂了所有肉眼可見的情緒,不悲不喜甚至是麻木的神情。
沈君言麵試的這一段並不是劇本中最好拿捏的,反倒是最考驗演技和爆發力的一段。
出生超然高貴的舒白衣經曆過心愛之人的背叛在眾人的麵前活生生的抽掉了傲骨跌落神壇之後,再次出現在眾人的麵前,驕傲的白衣變成了肅穆沉重的黑色。
驕傲的天才成了過街喊打的老鼠,沈君言默默的走到三位麵試官麵前,神色極力的控製著悲切和痛苦,他隻是低著頭緩慢的走過這條曾經最熟悉的街道,背脊依舊挺直。
他曾意氣風發身騎白馬怒指天官,任由三百定海兵將其包圍依舊瀟灑脫困是那不羈少年郎。
可現在,他被抽掉一身武功成了徹徹底底的廢人,世人指指點點唾棄的目光將其掩埋。
沈君言低著頭腳步沉重緩慢,突然他身子顫抖的偏向了一邊好似空中有什麼東西砸在了肩上,他抬起那張慘白的臉望去,曾經流轉明光的眼眸呈現一片空洞的迷茫。
在世人的怒罵中有人朝他的臉上吐口水,沈君言站住了腳步並沒有閃躲,眉眼之間閃過一絲戾氣卻又很快消失不見。
他隻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挺直的背突然塌了下來笨拙的繼續朝前走,一滴淚無聲的滑過臉頰,哀世人有眼卻看不清真假,悲眾生有耳卻聽不到痛呼。
沈君言結束表演朝麵試官們鞠躬的時候,眾人都沒反應過來。
就連遲讓都沒想到沈君言會挑這麼一段來展示,沒有任何的台詞也沒有其他人輔助,僅僅靠著自己對角色的領悟撐起了舒白衣那驕傲乾淨的外皮。
虞不悔麵色複雜的看著沈君言,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為什麼會挑白衣遊街萬人棄這一段?要知道舒白衣這個角色的定義是冷傲的少年郎,就算後麵成了夜行衣也依舊清風傲骨,你演的太卑微了。”
沈君言想了一下說道:“確實舒白衣是高傲但我是這樣理解的,一個人的強大並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經曆磨練而來。”
“倘若舒白衣無法入世,那麼他也就成不了出世絕代的夜行衣。曾經舒白衣高傲宛如天上星他不曾真正的了解過疾苦,不懂天下悲秋,可他終有一天會明白,然後才會脫胎換骨。”
這話一出虞不悔點點頭表示認同,倒是坐在他一旁的編劇李緣笑著說道:“這個角色確實很適合你,更何況——”
然而李緣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製片人張舸皺著眉打斷:“再看吧。”
隨後他客氣的衝沈君言一笑,“你表演的很好,但我們還需要商量一下才能確定選角,後期等通知好麼?”
沈君言答應下來心裡其實也清楚麵試的藝人多,各有各支持喜歡的人選。
從麵試室出來遲讓送了沈君言一段路,“放心吧,這個角色十之□□是你的,要知道能讓我表哥點頭認同的還真沒有幾個。”
“借你吉言。”沈君言笑著回道,“你快回去吧,不然又要被狗仔拍到了。”
“拍到就拍到,身正不怕影子斜。”遲讓雖是這樣說,也不好意思再跟著便和沈君言揮揮手告彆了。
沈君言上了車才緩緩的鬆了一口氣,目前來看情況要比他想象中好的多,畢竟導演和編劇都偏向他,隻是製片人摸不清態度。
這一段時間他為了這部電影的視鏡已經好久沒能睡好吃好了,下的功夫很深劇本都快要被翻爛了才得到了這番成績。
倘若還是沒能拿下角色,沈君言一時之間還沒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隻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劇組第二次通知視鏡的時間居然來的這麼快,僅僅是三天之後。
沈君言剛到麵試間,薄辛澤便從裡麵走了出來。
薄辛澤生的好看,出挑的丹鳳眼彆具風流,高挺的鼻梁和那出塵的氣質是天生的古裝劇男神。
但可惜的是薄辛澤對角色的領悟能力一般,演技更是平平,他此刻正需要一部有含金量的電影為他打破古裝花瓶的稱號。
沈君言稍微側過來身讓出了路,薄辛澤卻沒有走。
他隻是輕笑的看著沈君言,說道:“沈君言是吧?”
“我看過你的表演,確實很精彩。”
“但可惜,這個角色我要定了。”
薄辛澤笑的很囂張,說完便擦著沈君言的肩膀揚長而去。
沈君言微微蹙眉,推開門走了進去。
二試很簡單,由三位麵試官挑了一個固定的片段表演,他很容易的就出色的完成了,臨走之前導演虞不悔還拉著他加了微信。
眼見著就要到了定角色的日子,遲讓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
沈君言心裡咯噔一下,知道這結果恐怕是要出來了。
他接通了電話,心裡實在是緊張。
那邊遲讓故作鎮定但還是能聽出喜悅的語氣,“角色定下來了,猜猜你成功選中了沒?”
“趕緊說吧,彆打啞謎了。”沈君言哭笑不得。
“唉,恭喜你啊沈老師。”遲讓故意歎了一口氣,“你還嫌我煩呢,結果我們又要一起合作嘍。”
沈君言高興的拿著電話來回走來走去,整個人喜悅的不知道說什麼,隻好一個勁的道謝。
等到掛了電話後,沈君言那砰砰直跳的心臟才漸漸的緩了下來。
這部電影是他麵前為止接過劇本最好陣容最強的資源,隻要他好好發揮成績肯定出色。
正在沈君言拿起手機給經紀人報喜的時候,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導演虞不悔的。
他心裡有數也不再那麼慌張了,接了電話笑著開口道:“虞導演,是不是出結果了?”
電話那邊虞不悔客氣的聲音傳了過來:“對,我們劇組舒白衣的角色定下來了......我們定的是薄辛澤。”
沈君言握著手機的手一僵,難以置信的失聲道:“什麼?”
“是這樣的,一開始我們都覺得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原本都敲定好了的......但臨時出了狀況所以......”虞不悔斷斷續續的說著,儘量委婉一點。
沈君言聽到這話心裡已經涼了大半,一瞬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還算冷靜:“我知道了虞導演,您能具體跟我說說為什麼篩掉我麼?畢竟我為了這個角色真的努力了很久。”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看好你......但確定一個角色並不完全看演技也有其他的因素需要考慮......”
“導演我不明白。”沈君言握著手機的手逐漸蒼白。
那邊過了好一會才傳來聲音,“你是小讓的朋友,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是投資方要求換的人。”
這話一落,沈君言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直到電話掛了他都沒有反應過來,辛辛苦苦這麼多天一場竹籃打水空。
倘若是實力不足也就罷了,可偏偏是一個無法說服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