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父親就要離婚了。”
說出來了,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他,沒有反應。
他似乎喪失了反應能力,就隻是愣愣地呆在原地。
外祖母說了什麼。
父親又說了什麼,“什麼都不會改變,我們還是可以見麵。”
母親打斷了父親,發出譴責,“停止,求你了,弗蘭克,不要打斷。”
他,全部聽見了卻又無法理解他們到底說了什麼,隻是看到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聲音交織在一起。
然後——
弗蘭克?
母親是在喊他,還是在喊父親?
下意識地,他就望了過去,越過母親,靜靜地看著父親,倔強而固執地注視著,瞳孔深處流露出一抹脆弱:
不是說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嗎?不是正在想辦法,他們可以攜手度過難關嗎?不是說他們很快就可以恢複原樣了嗎?
所以,發生了什麼?
克裡斯托弗心跳漏了一拍,在那個眼神的注視下狼狽而內疚地轉移視線,惶恐不安地低垂下腦袋。
然而,無濟於事,他依舊能夠感受下那個眼神的溫度。
沒有憤怒沒有悲傷,沒有淚水沒有皺眉,隻是平靜地……求助,有著無數疑問等待解答,卻主動等不到任何回應,隻是無力
而固執地站在原地。
克裡斯托弗沒有辦法,他真的沒有辦法直視那雙眼睛,明明平靜得沒有任何波瀾,卻又洶湧地將他吞噬。
他從來沒有如此狼狽。
幸運的是,那位叔叔,也就是律師,幫了大忙。
“你不必讀完這些,多數都是關於你父母的事情,成年人之間的煩惱,但這段……這段非常重要。”
“因為它說的是離婚之後,你將和誰住在一起。離婚後,你的監護權歸屬誰。”
那些話語,終於把注意力吸引過去,視線全部落在律師的身上,然而好景不長,重磅丟出來之後,可以聽到空氣裡湧動的驚濤駭浪,持續擴散。
他,脖子有些僵硬。
下意識地,他就轉頭看向父親,希望父親能夠說些什麼,然而,什麼都沒有。
然後,他的視線又看向母親,試圖在母親的眼睛裡找到一些什麼,但是,母親沒有直視他的眼睛,隻是看著那份法律文書,所有身心全部都在那一份文件上。
她說,“這裡有一個空白處。”
外祖母的聲音再次亂入,他再也看不到父親的身影,就這樣被無數噪音包圍,那位律師絮絮叨叨地強調著。
“你到廚房去,坐在桌前,寫上父親或母親的名字……”
嗡。
嗡嗡嗡。
“沒有必要著急,但你重新回到這個房間的時候……”
世界,一片嘈雜。
整個拍攝片場,鴉雀無聲,沒有人希望乾擾拍攝。
也許,史蒂文是唯一例外——
“正麵。特寫。”
第一時間,他就用對講機直通耳機的線路向攝影師下達指令,他有種預感,強烈的預感,下意識就牢牢抓住。
他想看到那雙眼睛,他希望能夠正麵看到那雙眼睛。
攝影師當機立斷,從背後順時針轉動,並且再繼續前進,切入正麵,來到正前方,鏡頭對準安森的臉孔。
特寫?
本來,他還在等待史蒂文的指令,快速切入特寫還是緩慢拉近鏡頭,但他看到了安森的那雙瞳孔,靈感降臨,頭皮一陣發麻,鏡頭就已經鎖定那雙眼眸,隔著鏡頭展開“對話”,世界突然就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