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站在原地，微微停頓片刻，視線注視著艾麗西亞一路離開，他低垂腦袋，雙手用力搓揉一下臉頰，重新轉身的時候，打開肩膀、挺直腰杆，從混沌而雜亂的思緒裡擺脫出來。
然後。
再次抬頭看向那副攝影作品，靜靜地站在原地。
才一秒，不由再次出神。
他以為自己已經振作，他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他以為自己已經清醒，但紛紛擾擾的思緒再次侵襲而來。
那一汪湛藍在平靜之中徐徐潰散開來，思緒似乎再次下墜，從高空墜落，墜入深海，一路無止儘地下沉。
他連忙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在淚水涔涔之前搶先一步擦乾眼眶，眼睛恢複明亮。
吸氣，長長地吐氣。
再次吸氣，再次長長地吐氣。
淚水，終究沒有再次出現，但那雙眼睛裡的茫然和困惑卻悄然氤氳開來，如同迷路的小鹿斑比一般。
那瘦弱的肩膀上，承受了太多不屬於這個年齡的重量。
愣愣地、久久地、長長地注視著那一片汪洋，紛紛擾擾的洶湧情緒緩緩沉澱下來，遁入虛無之中。
時間，重新流動起來；就隻有他，依舊在原地踏步。
然後——
“卡。”
格斯說。
其實，格斯不想暫停拍攝。
剛剛走廊裡的那一幕，明明沒有攝像機拍攝，安森依舊在徑直前行，整個狀態和氣場完全讓人挪不開眼睛；現在也是一樣，戲份拍攝已經結束，安森依舊保持狀態，一種延伸一種連綿，更是迷人。
如果可以，格斯願意這樣一直看下去，觀看安森的表演著實是一種享受，把他腦海裡構想的狀態和情緒完美呈現，豐富的層次、細膩的情感、真實的狀態，一點一點地將觀眾的思緒卷入浪潮之中。
走路。站立。呼吸。
最簡單最普通最正常的動作，卻在寥寥數筆之間把十七歲的生活描繪得淋漓儘致，如此絢爛又如此真實，每個毛孔都在敘述故事，牢牢地掌控鏡頭，光影的力量徐徐描繪出靈魂之上的每一個傷口。
時間的力量和生活的重量，前所未有地清晰。
格斯可以坐在監視器後麵，就這樣看著安森，一直到時間的儘頭也沒有問題。
難以置信，這是前麵NG了整整十四次的那個安森。
但是，他不行。
電影終究不是現實，他需要結束拍攝，否則，可能就要跟不上進度了。
儘管無奈，儘管不舍——
“卡。”
格斯並沒有高喊出聲，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控製了音量，唯恐驚動安森一般。
於是，這次就沒有出現魔法解除的效果，整個劇組依舊沉浸在那種狀態裡，仿佛可以聽到空氣裡情緒流淌的聲響，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放任思緒和情感分散延伸。
明明電影拍攝已經結束，思緒應該回到現實；然而，靈魂依舊留在光影虛構的空間裡，和身體分離開來。
這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呼。
格斯不由長長吐出一口氣，如同安森一樣，吸氣和吐氣的小小動作也能夠清晰感受到情緒的重量。
然後，格斯站立起來，依舊沒有打破拍攝片場的寧靜，徑直朝著安森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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