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一條漕河,吞金噬銀
田樂沉默了片刻,回話道:“臣估算,隻怕不到兩成。這兩成裡除了百戶以上漕官,也大體都是從漕軍諸衛軍戶裡僉補的戶丁罷了。”
朱常洛點了點頭:“那便是不到三萬人,再加上數萬靠漕船討生活的黎庶了。”
外圍的利益圈子自然是影響更大的,但兩萬多普通的軍戶民壯,實質隨船醞釀的雇傭船工、力工、水手,一樣是朱常洛要考慮的。
田樂慎重地說道:“陛下既谘臣兌運輪派方略,臣便隻能說,京營未成、遮洋總未成,漕河也好、江南也好,都不宜輕動。百姓固然已經苦了這麼久,陛下要起沉屙,也非一日之功。陛下新君臨朝,雖隻能多懲治些貪官酷吏,總算也是為百姓做了一些事。兌運輪派,閣臣所擬方略大體還是合宜的。”
朱常洛點了點頭:“好,先練兵,先辦案。”
一手為畢其功於一役考慮,一手為削弱他們的力量考慮。
而後又說道:“會試在即,這主考,希智有哪些人要舉薦?”
度過了一個冬天,趕考的舉子們終於要迎來科舉路上最後一關了。
而在紫禁城內宮正司六尚局的院子裡,秀女們不久後才要麵對入宮後的第一關。
範思容看了一眼王家大小姐,低著頭不敢吱聲。
繞著院牆,王珣的嫡幼女眼裡儘是恐懼和絕望地走著端正的步子,不能快也不能亂了儀態。
而她的手平舉著,提著一個鈴鐺,每走幾步就要搖一搖。
隨後,她還要以悅耳的聲音悠長地喊上一句話:“天~~下~~太~~平~~”
提鈴之罰,看似寬仁,實則殘酷。
她既然已經被責罰要一直提到深夜,那麼自然已經確定了在第一輪就將淘汰,以後就隻宮裡最卑微的宮女。
可是爹爹為什麼要把她送來啊!
夜深後,從鐘粹宮被召了前往乾清宮的齊悅蟬隱隱聽到那太平聲,不禁恍惚想起多年前的歲月。
如今已是不一樣了。
……
“沒什麼不一樣!”
淮安城的漕運總兵府內,王承勳直接的手下裡,長期在淮安的隻有六個人:兩個參將、兩個堂上僉書、一個經曆、一個照磨。
後麵四個都是搞搞文書工作,王承勳現在回答的是兩個參將。
“自去年七八月以來,各總就紛紛來遊說兌運輪派之事,難道還沒有定論嗎?”參將韋海賢有些急了。
“朝廷若有定論,便有旨意來。”王承勳搖著頭,“如今漕船已陸續啟行,你們二人還是分南北巡河吧,防有盜匪。”
另一個叫崔勝的隻是抱了抱拳:“末將領命。”
韋海賢跺了跺腳,也離開了。
王承勳這才喊來兩個堂上僉書:“是漕台過來,命你們先把旗牌頒下去的?”
每一艘漕船,都要有一個圓圓的旗牌掛在人的腰間;五船構成的同一個旗甲“甲長”那裡,還有另外四船負責人的年齡、相貌描述等。…。。
這既說明了他們的任務,也便於他們途中魚貫聯絡。
胡須已微白的一個堂上僉書段允修諾諾道:“運期將近,伯爺久久未歸。漕台大人以漕糧大事勒令卑職,不敢不從……”
王承勳也不怪他:“把僉派的名冊都給我拿來。”
“是。”
“我的信,孟叔應當都收到了吧?”王承勳又問另一人。
“收到了,總漕。”
回話的另一個堂上僉書名叫孟傳飛,他是王承勳信得過的人,是祖父王守仁晚年時跟著求學、後來又做了他父親幕僚的。
“李漕台安排,有何異樣?”
孟傳飛說道:“因時間越拖越緊,漕台因時製宜,改了些衛所運軍領兌水次?”
王承勳沉著臉:“那就是實則已經改了些輪派了!”
“這不是緊要的。因為總漕耽誤了時間,漕台發了話要參劾總漕。”
“……我是去朝賀陛下登基了!”
“他自然知道,但以漕運事重、總漕擅離職守為由,總有說辭。況且是陛下留總漕,他也可以裝作不知道。”孟傳飛搖了搖頭,“不僅如此,自正月初五一過便離了淮安去各水次巡漕了。我以為,他是要去找些漕軍冒名、超帶土貨的罪狀。”
“他為何不參劾那些征調、占用運軍去營造、應役的人!”
孟傳飛看了看他,沉著語調說道:“伯爺,您信中雖有喜意,如今卻不可一改常態。往日如何忍氣吞聲的,後麵還該如此。”
王承勳沉默了片刻,而後點了點頭:“夜裡再細說吧,先讓我搞清楚哪些水次兌運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