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楚宗大亂
當然是因為這一千三百多萬兩的錢財太過於離譜,容易撩撥民意和底層宗藩。
這幾乎已經是直接跳臉告訴皇帝和朝堂諸公了:宗藩改革勢在必行!
要不然,那麼富的宗藩在那裡,開源為何隻從百姓來入手?
“倒是今年夏稅秋糧,施政院得小心了。”沈鯉冷笑一聲,“去年來不及,但今年隻要仍舊厲行優免,且看天下佃戶和小民是不是被盤剝更重了。”
沈鯉是和申時行、沈一貫都不太對付的。他的為人,十分方正剛介。既欣賞張居正一心為國的誌氣,又不會逢迎拍他馬屁。
現在他提醒王錫爵,是因為王錫爵在做於國有利的事。他同意應該要改革宗祿,卻也十分清楚地方上的手法、門道。
朝廷要向鄉紳大戶多收,他們無非從今年開始也提高佃租家中田地的佃戶地租罷了。
王錫爵長歎一口氣:“多謝仲化。若是能把宗藩莊田收回,多少能緩此焦渴。真要天下官紳之家都甘於克己,隻能靠進賢院教化了。”
誰沒有為難之處呢?
王錫爵如此堅定想推動宗祿改革,也是想緩解厲行優免之後的這個矛盾。
讓鄉紳大戶能夠多一些新利益,他們至少不會對自家佃戶盤剝更多——王錫爵是這麼認為的。
但申時行一時迷茫:教化?那得多久?會有用嗎?
現在他隻是立刻嚴峻地說道:“湖廣那邊萬不能再出亂子,若是武昌府急於定案……”
他們點起了這把火,現在卻不見得能控製住了。
武昌府內,湖廣巡撫趙可懷正在苦惱。
劫匪是仗著宗親身份自報家門的,因此抓到人不難。但參與劫杠的據說有數百,如今隻抓來三十餘人。兩萬兩銀子,也隻找到三千兩不到,其餘的顯然早已被瓜分。
此刻兩個賊首朱蘊鈐、朱蘊訇還在桀驁地說:“我們都是太祖血脈,這些銀子本就都是楚藩錢財。往日裡祿米時有時無缺斤少兩,他既然是外姓子,平日裡不體恤族親安撫人心也就罷了,現在竟一口氣拿出兩萬兩想獻給陛下!這是我們楚藩宗室的事,隻有陛下和宗人府能過問!”
這些話已經不算難聽了,之前他們還罵了趙可懷及武昌府通判本人。
現在他們仗著身份,趙可懷一不能對宗親動刑,二又問不出更多同夥來,這事到底怎麼收場?
公鼐感到十分幸運:案子是在漢陽縣地頭發生的,不屬於江夏縣。事情很大,也輪不到他區區江夏知縣來出麵。
可是師爺又失魂落魄地來了:“堂尊,不好了!城內外都有人在傳,說撫台侮辱宗室,對宗室上刑了。現在楚藩有不少人都憤怒不已,正在聚集。郡王府那邊人頭攢動,已經有數百了。”
公鼐大驚失色:“郡王府?”
有三個郡王後來又與朱華趆聯名劾奏,公鼐是知道的。…。。
現在他們隻怕打著營救劫杠之族人、收攏人心的主意。
“武岡郡王,您父王兼理王府事時,知不知道?現在九江那邊都在傳了,說定遠侯他老人家寄存了無數金銀財寶和莊田在咱們楚藩,如今足有一千三百多萬兩了!”
過去的武岡郡王已經去世了,如今的武岡郡王還年輕,他聞言目瞪口呆,有些害怕。
沒聽說過啊……
但此刻聚集過來的貧苦楚藩宗親是不管這些了的,個個眼睛發紅,十分期待地看著武岡郡王。
若是朱華奎真的是外姓子,武岡郡王襲了楚王位,他拿什麼來填這些人的期待?
聚在這高觀山東麓南麵各郡王府前後的楚藩宗親越來越多,一千人、兩千人、三千人……
“王叔……撫台到底有沒有對他們用刑?”武岡郡王有些擔心地問東安郡王朱英燧。
“這……”
然而此時此刻,他們也無法駕馭這聚集起來的族人了。
“快……快去報予藩台、臬台和都司……”公鼐很害怕。
江夏縣衙在武昌城的西北角,東邊就是府衙、布政使司衙門,南麵黃鶴樓東則是按察使司和都司所在。
他們和已經嘯聚起來的楚藩宗親之間,還隔著偌大的楚王府。
但不知道他們會先衝擊哪裡。
敢劫皇杠,就不敢大鬨一場了嗎?
公鼐戰戰兢兢,隨後說道:“不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先去漢陽門看看城防!”
說罷他就溜了。
他的判斷不能說不準確,武昌城內終究是亂了起來。
像他這樣認為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官員也不少,武昌城內的湖廣諸多衙署,不少官員都慌忙逃離。
但巡撫湖廣部院衙門裡的人跑不了。按察使司的兵備副使周應治是帶著人抓那些劫杠宗親的,他是臬司官員,自然先到衙門口應對。
此刻,楚藩宗親還隻是圍了巡撫衙門。
看著外麵人人神色不善,不少人還提了刀槍棍棒,周應治也不由得變色。
他是兵備副使,但他也是文臣,而此刻巡撫衙門又有多少兵?
麵對的都是宗室,束手束腳。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造反嗎?”周應治開口扣帽子,試圖嚇阻一下他們。
結果反而像是點燃了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