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早上都沒停。
薑悟一大早就被人叫醒,他迷茫開眼,便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眸。
之所以覺得熟悉,是因為他每次照鏡子的時候,都能看到這雙眉眼。
殷無執說的對,如果隻露出這雙眉眼的話,應該沒有人會懷疑這不是薑悟。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原身的同母異父的哥哥,敵國太子趙澄。
“醒了。”趙澄道:“餓了麼?”
他想到殷無執,也總喜歡這麼問他。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趙澄道:“四年前,我們打過交道,如果不是你的話,齊王還抓不了我。”
難怪他對原身這麼大怨氣,原來他此前被抓,也有原身的功勞。
薑悟想了想,道:“趙澄。”
“也許叫哥哥更合適。”
“敵人。”
趙澄笑了:“你還知道我是敵人。”
他看著薑悟的眼神裡帶著幾分隱隱的怨恨,但很快,他便起身,道:“我請你來這裡……”
“綁。”
“孤綁你來這裡。”趙澄沒有跟他動怒:“是想要你配合,救出母親。”
“不。”
“你拒絕,孤就……”他想起薑悟不怕死,頓了頓,才道:“我知道你生病了,我可以治好你的病。”
薑悟:“。”
你才有病。
喪批是真的覺得做鬼比較逍遙,所以才想做鬼的。
他感到疑惑的是,趙澄是怎麼知道姚姬被抓住的,他是先得知消息再過來,還是先過來再得知消息的。
或者說,四年前的行動並沒有清除趙國在關京的所有暗哨。
外麵傳來腳步聲,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薑悟的視線裡,是穀晏。薑悟沒怎麼留意,但他的確有段時間沒有見到穀晏了,說起來,好像也就是那回和殷無執一起墜崖重傷之後,再回去,那段時間見過他一麵,之後他就消失了。
所以,趙澄應該一早就來了夏國。
姚姬被抓,難道是穀晏報信。
殷無執一早就已經知道了穀晏的身份,他為何沒有把穀晏控製起來,反而讓他跑了。
他不像是這種疏忽的人。
穀晏避開了他的視線,對趙澄道:“臣有事稟報。”
趙澄起身跟他一起走出去,聽他低聲道:“昨日去的人,死傷過半,殷無執已經發現薑皇失蹤,可我們,卻沒有見到姚太後。”
趙澄沉默了一下,道:“知道了。”
他們重新走回來,趙澄對薑悟道:“苦大醫,是趙王宮裡最年輕有為的大夫,一定能治好你的病,怎麼樣。”
“不。”薑悟還是選擇了拒絕。
趙澄上前幾步,忽然伸手,一隻紅色的小蟲出現在他手掌心,趙澄冷冷道:“這是噬心蠱,把它種進身體裡,它會一口一口咬爛你的肺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為了表示自己的輕蔑,薑悟把眼神分給了穀宴。
趙澄磨了磨牙,也來看穀晏,道:“這個對木偶困困症有沒有用。”
穀晏隻好道:“殿下,可以試試。”
“那……”趙澄欲言又止,穀晏點了點頭,道:“會有感覺。”
“……”趙澄把蟲收了起來。薑悟道:“誰會有感覺。”
“與你何乾。”趙澄讓開了一些,道:“你再給他看看。”
穀晏坐過來,握住了薑悟的手腕,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一側,趙澄道:“來人,備膳。”
薑悟的手心忽然被劃了一下,穀晏直視著他,在他掌心寫了兩個字。
薑悟:“。”
原來如此。
趙澄又走了過來,穀晏不動聲色地放下了他的手腕,道:“陛下身體無礙,但心病還須心藥醫,臣實在沒有辦法。”
薑悟安安靜靜老老實實地躺在那裡,麵無表情的臉龐有種不諳世事的乾淨,這樣的薑悟,與趙澄記憶中的那個人相差極大。
他忽然又不知從哪裡變出一隻大蜘蛛,巴掌大的蜘蛛一下子出現在薑悟麵前,還可以清晰看到對方身上細小的絨毛,薑悟睫毛動了動。
這個蜘蛛好大好黑,不確定有沒有劇毒,值不值得他大動乾戈,伸手一試。
終於看到他露出表情,趙澄的嘴角頓時揚了起來:“怎麼樣,怕了吧,這可是蜘蛛娘,劇毒,咬一口就會全身潰爛,必死無……”
薑悟伸手,拿手指戳了一下蜘蛛的口器。
蜘蛛嘶了一聲,重重咬在他指尖,六腳齊齊後退,順著趙澄的手臂爬回了他脖子上。
薑悟看著自己手指尖的破口。
穀晏臉色煞白。
趙澄豁然暴怒:“來人,去拿解毒散來!快去!!!”
薑悟被捏著鼻子灌下了解毒散,手指指尖被趙澄捏著,擠了好半天的毒。
他嚷:“疼。”
趙澄將他的手丟了回去。
隨後一把將穀晏揪出去,寒著臉道:“他到底什麼情況。”
“由臣觀察。”穀晏手裡拿著筆和紙,細細將醫案記錄,道:“患了此病的人,可能會對求死……比較急迫。”
“但他怕疼。”
“不一定是怕……”穀晏遲疑道:“殿下的蜘蛛娘殿下應該清楚,它咬人之時,那疼痛非一般人能夠承受,可他一聲未吭。”
“所以他方才喊疼,是在戲弄我?”
穀晏:“……”
趙澄吸了口氣,他做夢都沒想到,幾年不見,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居然變得如此棘手。
他來回在外麵踱步,重新來到門口的時候,陡然發現石床上的人消失了。
比床還大的溫泉池裡飄上了一截衣擺。
趙澄:“……”
趙澄:“!!!”
他來不及喊穀晏,便已經再撲過去,將人從裡頭拽出來,剛扶上岸,麵條皇帝便直接往一旁癱,趙澄不得不捧起他的臉,惡聲道:“薑悟你是不是瘋了,你不顧自己,連母親也不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