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後方的馮連寬趕忙道:“回陛下,今兒是六月初十。”
那就是過去一個月了,也該淡了太皇太後和太後對殊麗的忌憚。
陳述白捏捏鼻梁骨,“今晚讓殊麗守夜。”
不比其他人看不懂帝心,馮連寬早就看出天子冷落殊麗的用意,笑道:“老奴這就派人去知會。”
殊麗得知要去守夜,怔了許久,還真是君心難測。
申時過後,殊麗沐浴梳妝,不同於繡女們的雀躍,她表情無異,與受冷落時沒多大變化,唯一的變化就是塗了紅色口脂,讓她看起來更冷豔些。
走在幽深的宮路上,她沒有去理會前不久還對她趾高氣昂的小人們。
這段時日,燕寢添了兩個守夜宮女,也就是說,殊麗會與她們輪流守夜。
緗綺垂懸的燕寢內一如既往的冷清,殊麗站在絨白毛毯外,望著烏木拔步大床泛起難,許久不來守夜,她不確定天子還是否需要她暖龍床。
馮姬端著果盤走到跟前,“姑姑,甜瓜切好了。”
夏日瓜甜,禦廚每晚都會往燕寢送來削了皮的甜瓜,熟透的瓜瓤入口即化,化作甜水充斥口腔,味道妙不可言。
入宮前,殊麗喜歡吃富含糖分的甜瓜,入宮後再無機會品嘗,一瞧見綠白相間的果盤,她舔了舔唇,將果盤放在食幾上,眼不見心不覬。
“小公公,我有一事想要請教。”
“姑姑客氣了,但說無妨。”
殊麗小聲問道:“那兩個守夜的宮人脫鞋暖床嗎?”
若她們不脫,她也不脫,一致方保此夜太平。
馮姬掩口回道:“就算她們想,也沒那個機會啊,從壽宴回來以後,陛下時常宿在禦書房,處理刺客的事,廢寢忘食,人瘦了一圈。”
說到底,陳述白是個勤勉的君王。
殊麗點點頭,等馮姬離開,便脫去鞋襪,躺進龍床裡。
夜半,殿外傳來腳步聲,殊麗起身鋪好衾被,交疊雙手站在了珠簾旁。
陳述白回來時,幾乎忘記今晚是殊麗守夜,可當那獨特的幽香襲入鼻端時,他恍惚一瞬,瞧見了被珠簾遮住半個身子的姑娘。
灰綠裙裳下,一雙雪足若隱若現。
屏退身後的宮人,他挑簾走了進去。
殊麗屈膝欲拜,卻聽得一聲“不必了”。
玄色龍袍從眼前飄過,殊麗低眉順目地跟了上去,很自覺地走進了湢浴。
夏夜悶熱,浴湯幾乎沒有溫度,陳述白褪掉龍袍,反手扔在殊麗頭上,大步跨入湯池。
殊麗拿下龍袍,理了理散亂的發,將龍袍疊放好,悄悄走到池邊,跪身為男人按揉起肩膀。
繡女們常年伏案刺繡,肩胛多多少少有些酸痛,這一個月,殊麗閒來無事,學了不少推拿手法,沒想到誤打誤撞,用在天子身上了。
“陛下覺得力道如何?”她一邊賣力按揉,一邊輕聲問道。
連續處理一整月的要務,再精力充沛的人都會勞累,陳述白也是凡人,自然會感到疲乏。他靠在池壁上,從微闔的視野中窺到了大片雪白,“繼續。”
殊麗雙手用力時,身體不自覺前傾,一對鎖骨凹成月牙灣,能盛美酒。
陳述白忽覺異樣,心悸時隔一個月又來襲了,他不耐地抬下手,“出去吧。”
殊麗納了悶,感覺他剛剛挺享受的啊,怎麼忽然變臉了?
走出湢浴,她站在窗前透風,見明月高懸靛藍夜空,映入漂浮水草的獸頭青銅缸中,自成一隅尺樹寸泓。
身後傳來動靜,殊麗轉身遞上臉帕,“陛下請用。”
陳述白接過帕子擦臉,自己繞到屏折後換了一套更為乾爽的寢衣。之後,坐在龍床上,如期聞到一股雅香。
“過來,再給朕揉揉。”
殊麗手癢癢,很想拍他的腦袋,剛不是還嫌棄她麼......
“陛下要不要先吃點宵夜?禦廚送來一些瓜果,還有枇杷酒。”
陳述白沒胃口,“你拿去吃吧。”
殊麗翹了翹嘴角,站在他跟前,按起頸後的頸百勞穴。
幽幽沁香不斷侵襲而來,將剛壓製住的心悸引了出來,陳述白煩躁地扼住她手腕,“不用了。”
殊麗才剛剛上手,不懂他怎麼來回善變,麵上依舊維持著溫笑,“那陛下就寢吧。”
陳述白麵朝外躺在床上,沒有蓋被子,盯著要離開的女子,“你小時候可聽過睡前故事?”
殊麗一愣,有點好笑,你一條惡龍要跟小孩子一樣聽睡前故事?
“聽過,奴婢會講幾個,陛下要聽嗎?”
“嗯。”
無奈,殊麗盤腿坐在毛毯上,身體歪斜靠在床邊,徐徐講起故事。
見他聽得認真,殊麗有點驚訝,不會吧,惡龍不會這麼可憐,連睡前故事都沒聽過......
對他產生些微同情,聲音變得愈發柔和,催眠自己將他當成小孩子。
陳述白盯著她一開一翕的唇,目光漸漸凝滯,真當他是愛聽故事的小孩子了,這故事他三歲時就能倒背如流。
隻是,他不懂自己為何一麵享受於她的殷勤,一麵又痛苦不堪。
“殊麗。”
殊麗被叫停,歪頭看向他,“嗯?”
夏日來臨,龍床的帷幔也由不透的綢緞換成了半透的輕紗,陳述白扯過一側紗帷隔在兩人之間,阻擋了她對自己的衝擊力。
美人被攏帷中,半隱半藏,柔美溫舒,不該是解憂的熏風嗎?
陳述白坐起身,雙腳踩在地上,拍拍腿,示意殊麗坐過來。
想起那晚自己的處境,殊麗暗自磨牙,軟著嗓子問道:“那奴婢能出來嗎?”
被攏在帷幔裡,如何過去?
陳述白淡道:“一樣能過來。”
意思就是,還得包裹在紗帷中了,殊麗咬著嘴角挪過去,明顯感覺薄薄的紗帷阻礙了行走。
待會兒若是扯落掉,可彆找她賠付。
慢吞吞地挪了過去,她提著小心臟站到男人麵前,心口怦怦直跳,並不比坐著的男人淡定,但她可不覺得自己有心悸,最多算是心肝顫兒。
“奴婢...奴婢得罪了。”
說著,她雙眼一閉,作勢要坐到陳述白的腿上,哪想那個惡劣的男人忽然躲開,害得她差點坐在地上。
隨著她差點摔倒,紗帷被狠狠拽扯,耳畔傳來“撕拉”一聲,名貴的布料扯開個口子,堪堪懸在半空。
殊麗穩住身形,摸不準男人的意思,委屈巴巴地湊過去,再次想要坐上去。
陳述白再次躲開,麵容不帶情緒,開口沙啞:“跪坐上來。”
怎麼成日花樣百出?殊麗握握拳頭,提起裙裾和攏在身上的紗帷,抬起一膝,不確定地問道:“這樣嗎陛下?”
再不對,她就要摔跪在地上了。
心裡極度慌張,麵上快要繃不住,她發了狠,雙手隔著紗帷按在了男人肩頭,讓他避無可避,這一次,她沒再遲疑,以左膝輕點他的左腿。
然而,攀著男人肩頭的雙手不夠用力,以致當她想要抬起右膝時,整個人差點滑落下去,幸得男人發了“好”心,用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腰。
有了支撐,她很輕鬆地跪在了他的腿上,隔著紗低頭,麵容被紗帷罩住,挺秀的鼻尖被壓出一個印兒。
陳述白抬起頭,視線與之相對,由身到心地感受著悸動,另一隻手順著帷幔和裙底,撫上了她的外腳踝。
“留疤了嗎?”
這問的應該是那日床上舞的舊傷,殊麗如實回道:“痊愈了,謝陛下關懷。”
“朕不信。”他低頭,掀開一截裙裾和褲腿,看向殊麗細膩的冰肌。
的確沒留下傷疤。
拇指碰著那處“傷口”,能明顯感受到女子的戰栗。
因著她懸在自己身上,牽一發而動全身,顫栗的火種從腳踝上躥,點燃了她的四肢百骸。
殊麗哆嗦起來,覺得這樣的相處跟酷刑一般,折磨得她想要喘會兒。
陳述白還是不緊不慢的,像個垂釣之人,等著魚兒自己亂了陣腳。
“陛下......”
殊麗氣息徹底紊亂,手腳無力,無助地攀上他的肩,以免在他的興頭上掃興。
柔嬈的身段依附而來,陳述白忽然托住她的兩側膝,猛地站起身,繃緊了手臂。
高大的身姿向前幾步,將紗帷繃到極致,再向前幾步,就要徹底撕碎這層薄紗。
殊麗想出言提醒,奈何身體不受控製地後仰,她緊緊摟住他的脖子,雙膝跪在了他的掌心。
詭異又惟妙的站姿,如一對燭火下的舞者,在輕紗中相對。
“撕拉”一聲長響,陳述白撐著殊麗遠離了龍床,一側紗帷也被徹底撕下,從殊麗臉上脫落,罩在了陳述白的臉上。
很像洞房花燭下的新娘蓋頭,隻不過是半透的。
論起美貌,男色同樣惑人,殊麗欣賞起“美景”,暫忘了自己的處境。
直到一聲清淺的聲音響起。
“過來,吻朕。”
殊麗驚愕住,連脖子都紅了。他說什麼?要不要臉?
可眼下,男人就那麼安靜地等著,板著一張俊臉,似乎殊麗不照做,他就鬆開手讓她掉下去。
殊麗磨磨牙,深吸一口氣,雙手下意識摳進他的皮肉。最終,她敗下陣來,慢慢靠過去,靈魂發顫地印上了男人的下唇。
隔著輕紗的吻,一觸即發,又蜻蜓點水,實在不走心。
而她不走心,就代表男人不買賬,陳述白忽然鬆開她的右膝,抬手扣住她的後腦勺,狠勢地吻了上去,將殊麗的驚呼吞入唇齒。
來不及去細品唇上的滋味,殊麗的右腿,盤上了那勁瘦的腰身。
陳述白頂著心臟跳出喉嚨的毀滅感,不管不顧地將掌心的人兒摁在了鏤空落地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