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羅斯特公爵。
“理查,”公爵用低沉而緩慢的聲音念出了小侄子的名字,“他醒了嗎?”
嘴上問著“他醒了嗎”,語氣裡卻不見任何一點情緒,理查想,他其實想問的大概是“他死了嗎”吧?
“沒有,”於是理查也冷淡地回答,“沒有醒,但是也沒有死。”
說著,約克公爵轉頭,用翡翠似的淡綠色瞳孔望向了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外頭風雨很大,您大晚上過來,就是為了關心王兄嗎?”
格羅斯特公爵隔著一段距離審視了一下床上的小國王,被對方的臉色和青白的麵孔安慰到了似的,調轉視線看向小侄子:“理查,我親愛的理查,你和你的王兄平日裡都形影不離,現在我有一個困惑,讓我輾轉反側,不得不冒著這麼大的風雨過來見你。”
理查麵無表情。
“就在今天下午,你王兄親封的埃塞克斯伯爵和他麾下的所有近衛隊員全部消失了,你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嗎?”格羅斯特公爵一邊問,一邊用鷹隼一樣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小小的孩子,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變化。
但他有些失望,對方始終像是一座凝固的石像,被凍結在了絕望和麻木中。
“哦,是嗎,”理查冷笑了一聲,“又一個卑鄙惡劣的叛徒,急著逃離將要死去的國王和公爵——就像是那些侍女一樣,謝謝王叔帶來的消息,感謝您告訴我,我們陷入了怎樣一個眾叛親離的境地,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格羅斯特公爵皺了下眉頭:“叛逃了?”
這個答案一開始就被他排除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事情好像沒有這麼簡單,也許是小國王留給他的忌憚之情太過深刻,且國王被毒害昏迷得太輕易,勝利來得這麼輕而易舉,讓格羅斯特公爵打心裡感到不安。
但國王中毒昏迷是真的,命懸一線也是真的,所有宮廷禦醫一同得出的結論,國王吃下了顛茄,這個結論不可能有假。
誰都知道吃了顛茄的人是什麼下場,國王就是快要死了。
或許明天,或許後天,或許就是今天晚上。
格羅斯特忽然覺得自己如臨大敵的態度有點可笑,他居然在忌憚一個才十三歲的、快死了的小孩兒?
事實已經證明他是最後的贏家,他將是約克的國王,而那個小孩即將死在這個昏暗的倫敦塔裡,帶著王子而非國王的頭銜下葬。
格羅斯特公爵這麼想著,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畢竟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孩,就是再聰明,能聰明到哪裡去?難道還能憑借幾個不知去向的人,給他造成什麼威脅嗎?
緊繃的神經慢慢舒緩下來,公爵居高臨下地打量了周圍環境一眼,目光在桌上那兩塊黑麵包上停了停:“希望你沒有對我說謊,親愛的理查,你也不必為他們的逃離難過,這都是可以理解的。”
理查抬起眼皮,看著他,嘴唇動了動,露出一個冷笑的表情:“是的,我很理解。”
格羅斯特寬容地原諒了他話中有話的冒犯,轉頭帶著騎士們出去了。
木門被關上,室內再度塞滿了單調的風雨聲。
理查將手裡的最後一件鬥篷蓋在床上,他手上都是剛才被自己掐出來的紅痕,脊背上也都汗濕一片。
他彎下腰,像一隻被雨打濕了毛的小貓,依戀地蜷縮在自己的主人身邊,過了半晌,又蹭到了對方胸口,聽著那陣規律的心跳,慢慢陷入夢境。
之後的兩天他們就像是被所有人遺忘了,看守人按時送來麵包和清水,除此之外彆無他物。
第三天下午,大雨轉小,天色還是陰沉沉的如同黃昏傍晚,遠處傳來巨大的轟鳴,無數人的咆哮和呐喊混雜著刀劍撞擊的聲音響徹倫敦,燧|發|槍短促的節奏夾雜其中,雨水蓋住了黑火藥的味道,泰晤士河上出現了穿著軍服的屍體。
理查的額頭貼著窗戶,他辨認出了那具屍體穿著的衣服,那上麵有蘭開斯特家族的白玫瑰標記。
一聲轟天徹底的巨響猛地炸開,火藥轟開了不知哪裡的門,爆炸的餘波點燃了房屋和草垛,就算是雨水也澆不掉燃起的大火,橘色的火光瞬間照亮了小半個天空。
理查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一隻冰冷的手忽然按上了他的肩頭,冰涼的淺金色發絲落在他臉頰邊,一個聲音低啞溫柔地響起:“像紅玫瑰,很漂亮,是不是?”
那個昏迷了多日的人正站在他身邊,望著窗外微笑,臉頰消瘦得有些可怕,一雙淡綠色的眼睛卻明亮生輝如璀璨鑽石,他的笑容有些怪異,像是被這難得一見的美景所震撼,又像是陶醉於這種血腥宏大的場麵。
他明明剛剛才醒來,明明身處倫敦塔的囚室內,卻如同君主在傲慢地觀賞著子民為他獻上的歌舞劇。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理查不知為何有些許的戰栗,他依靠著本能,凝視著對方的側臉,喃喃回應:“……是的,這很美……我的國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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