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特羅沙挑起一邊眉毛,還是不說話。
愛德華揉了揉眉心,遲疑片刻:“佩堅卡。”
佩特羅沙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愛德華眯起了眼睛。
佩特羅沙終於退了一步,豎起一根修長骨感的手指:“一小碗。”
金發碧眼的少年矜持地點點頭,兩人暫時達成了和解。
這種情況在佩特羅沙徹底掌握兩人的飯桌後就經常發生,剛開始佩特羅沙隻能做一些基本菜式,可是不知道是天性爭強好勝還是不能容忍自己有短板,他開始瘋狂學做各種菜,以至於愛德華都有些迷惑,說不定這個斯拉夫人真的有一顆向往廚房的心?
總之因為佩特羅沙的氣質太溫和,忽略那張高貴凜冽的大天使長的臉,他和廚房放在一起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當某次愛德華看見布道結束後,一位滿頭銀發的斯拉夫大娘拉著佩特羅沙探討奶酪在燉菜裡的使用訣竅,而佩特羅沙不僅聽得津津有味甚至能有理有據地提出意見時,他就覺得這個男人某種程度上已經無敵了。
果然不愧是彪悍的斯拉夫血脈,連老太太的廚房都攔不住他們的入侵。
帶著午飯菜單離開的佩特羅沙迎麵遇上了巡邏隊,這些牛高馬大的斯拉夫青年見到他都紛紛露出了激動的神色,用尊敬愛戴的目光目送他離開,如果不是他們手裡沒有傘,他們可能會躍躍欲試地衝上來詢問是否能有這個榮幸送彆林斯基神父一程。
佩特羅沙離去沒多久,愛德華麵前懸浮的任務框又更新了任務。
金發碧眼的小國王忍不住皺起了眉,可能是因為主線任務“征服世界”的進度條快要拉滿了,最近冒出來的任務都非常怪異,充斥著一股油膩的粉紅泡泡味道,讓他十分反感。
【親密接觸是增加好感度的重要方式,已經達成了親密關係的你們需要更多的默契和心意相通。
a漫長的深吻是觸碰心跳的不二法則。
b戀人就是要同床共枕相擁而眠!
c滿含情意的告白比美酒更加醉人。】
……這比以前的擁抱啊親吻啊過分多了,至少他以前可以用親額頭或者貼麵禮之類的方式打擦邊球,但是這個“深吻”……
他其實不太介意為了遊戲出賣節操,問題是這涉及到玩家身份的保密,佩特羅沙不是什麼笨拙的傻子,他隱藏玩家身份扮作npc是他們達成合作的隱形前提,如果突然爆出他的玩家身份,恐怕佩特羅沙會不惜一切搞死他。
死不死的是沒什麼關係啦,反正他還能替換彆的賬號,但是他真的不舍得這個打了這麼長的進度條。
為了能安全地活到遊戲通關不被佩特羅沙背刺,他必須想辦法混到最後。
思索了很久之後,他果斷選擇了選項二。
然後他就在下午出門時因為思考彆的事情心不在焉而摔下了樓梯,左腿光榮骨折。
得到消息的佩特羅沙從教堂匆匆回來,兩肩和頭頂都是薄薄積雪,長長的睫毛上都有雪凝結成的霜花,一米九的大高個子一進門就把室外的光線遮了大半,他臉上神色陰鬱,坐在床邊的病人倒是神采奕奕,手上還在翻動一卷厚厚的紙張,除了臉色因為疼痛有些青白,他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
佩特羅沙高高揚起眉頭:“你在乾什麼?”
愛德華一條腿自然地垂在床下,一條腿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地放在被子上,聽見聲音後把厚實的紙卷一合:“佩佳?你怎麼回來了?今天下午不是去教堂嗎?”
他說著,還轉頭看了看放在床頭的日曆,確定了一下日期。
佩特羅沙眉頭抽動了一下。
“他們說你從樓梯上摔下來……”
“哦,隻是不小心滑了一下,你知道的,剛下過雪的樓梯特彆滑,我隻是沒有在站穩,醫生說問題不大,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他的回答漫不經心,顯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繼續低頭去翻那堆文件了,留下一個佩特羅沙心裡莫名地堵得慌。
“你知道你現在不能死,對吧?”他站了一會兒,冷不丁地說了這麼句話,“你是軍隊的核心,是世俗的領袖,他們都相信跟隨你如同跟隨地上的神明,如果你死了,我會很麻煩。”
“行啦,佩佳,這種話騙騙彆人就夠了,”金發碧眼的少年有點無奈,“隻是有點麻煩而已,對你而言並不是什麼大禍臨頭,他們追隨我,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你在我身邊——你才是真正的行走在地上的聖人。”
“——聖人冕下。”
他強調般地說出了這個幾年前就已經出現、現在傳播得更為廣泛的稱呼。
愛德華說完,將那遝厚厚的文件隨意往傷腿上一壓,他傷到的是小腿,文件壓在大腿上頂多隻是牽動了一下皮肉,並沒有造成二次傷害,作為傷者,他使用的力道也很恰當,但是那疊厚實的東西壓上去的視覺效果著實不一般,看得佩特羅沙眉心狠狠一跳。
“我今晚過來看著你睡。”斯拉夫青年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宣布了自己的決定,不等愛德華拒絕,他轉身就出去了。
象征性地喊了兩聲的少年閉上嘴,抹掉額頭上痛出來的冷汗,長長歎了口氣。
為什麼他沒有享受到遊戲的快樂,反而要這樣折磨自己呢?
言而有信的佩特羅沙果然信守承諾,在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坐到了愛德華床邊,睜著一雙灰色的眼睛看那個不安分的病人,金發碧眼的少年閉著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躺了十分鐘,被那兩道過分有存在感的視線攪合得心神不寧,終於抓起一旁的枕頭甩到佩特羅沙身上:“要麼閉上眼睛,要麼滾上來!”
他倒是沒說讓佩特羅沙離開的話,想來也是知道在這個問題上說不過極其有自我意識的斯拉夫人。
不可能閉上眼睛一整晚的佩特羅沙從善如流地抱著那隻枕頭爬上了床。
——這隻是一件他們相處過程中很小很小的事情罷了,甚至不值得過於耗費心神去記錄。
第二年的春天將要過儘時,救贖軍的旗幟已經越過了伏爾加河,那些被他們占據過又放棄的城市一夜之間也舉起了相同的大旗,仿佛同色的火焰在不為人知的時候燃燒席卷過了整個西伯利亞,煊赫數年如日中天的革命軍被這群狂教徒清掃殆儘,大部分人丟盔棄甲逃回了家鄉,小部分人則原地叛變加入了救贖軍。
龜縮在伏爾加河以南的貴族們竟然成了舊王朝最後的抵抗力量。
不過看樣子他們也抵抗不了多久了,潮水洪流般南下的軍隊氣勢恢宏,行軍還需要農奴牽馬的老爺兵哪裡打得過他們,具有戰鬥力的騎兵隊大多已經折損在了伏爾加河畔,為舊王朝的冠冕獻上了最後的忠誠。
十天不到,皇室和貴族們丟下土地望風而逃,直接逃到了鄰國請求避難,屬於救贖軍的旗幟插上了這座最後陷落的城市的製高點。
自此,整個龐大的帝國都匍匐在了十字架和玫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