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導師從飛來的橡木桶裡接了一杯黃油啤酒。
他謹慎地打量了一下這種隻在倒黴前任記憶裡見過的陌生飲料,琥珀色的液體迸出一團團泡沫,微酸的清涼氣味衝擊著人的大腦,法師靈敏的鼻子從中嗅聞到了屬於橄欖和薄荷的氣味,這可不容易,因為在他麵前那張足夠十六人齊坐的長櫸木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食物。
夾著厚厚果醬和黑褐色“古拉糖”的羊角麵包,起著酥皮的奶酪千層酥,醃製的黑
橄欖,烘蘋果,油炸銀魚,浸滿了香甜奶酪的手指長的管狀麵條,澆著甜羅勒醬的小牛後腿排,嫩嫩的炒雞蛋,鮮紅飽滿的火腿芝士,色澤金黃紅潤的一整隻烤雞——肚子裡塞滿了土豆、番茄、洋蔥、芝士、櫻桃和許多說不上名稱的配料,當然,還有直接蘸著黑醋就能吃的各種奶酪——從大陸極北而來的乾硬卡拉奶酪,到南方柔軟如脂肪的甜蜜阿蘇伊奶酪,還有布滿了小小孔洞的乳黃色水牛奶酪,以及作為早餐直接食用的點心奶酪……
大魔導師很懷疑那位替他準備這頓豐盛早餐的廚師是想在這個餐桌上開一場奶酪展覽會,鑒於他甚至在桌上發現了隻能用於製作鹹肉披薩的櫸葵奶酪。
廚師該不會是認為他有邊吃早餐邊給自己空手搓一個鹹肉披薩的嗜好?
此外,桌子後頭還懸浮著一排五歲幼兒大小的橡木桶,當法師的視線落在它們身上,這些肥墩墩的小家夥們就會乖巧地飛到他麵前,向他展示自己身上的文字,蜂蜜酒、桃子果酒、加了藍薄荷的甜酒、黑麥酒、乾淨無色但能乾倒一個矮人的朗巴尼、黃油啤酒……當然,還有鮮奶。
是的,現在是早上七點十分,最適合就著法師塔外的晨光進行每日第一餐的時候。
這個世界至高的神明將兩隻手交叉,像是遇到了什麼重大難題一樣,嚴肅地看著麵前這張充滿了廚師虔誠供奉的餐桌。
不,並不是說它們有那裡不好,事實上,它們簡直是太好了,新鮮、豐盛、多樣、應有儘有,就連國王宴客的餐桌大概也不會比這更完美,唯一的問題就是——
作為一頓早餐,它實在是太過於熱情了,熱情到讓唯一的食客尚未動手就已經感覺到了飽腹感。
大魔導師謹慎地搜索了一下繼承自那個可憐幸運兒的記憶,難道這是這裡特有的風俗?
他為了積蓄力量在地下渾渾噩噩地昏睡了很久,倒是偶爾醒來幾次,和幾個遇到的路人說說話了解一下時事什麼的,但那應該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上一次醒來的時候,遇到的人身上穿的還是簡陋的亞麻圓領袍呢。
要不是這個可愛的幸運兒大膽地將他從沉睡的荊棘懷裡釣了出來,並慷慨地送給了他自己的一切,他恐怕還得睡上幾個年頭。
所以,就算是他,也不可能一睜開眼睛就了解世界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管是誰,都應該遵循這個世界運轉的基本規律。
隻有神是全知全能的,但是偶爾神也願意做一個無知又快樂的凡人。
最終,他得出的結論就是,這僅僅是大魔導師最普通不過的一頓早餐而已——奢侈、浪費,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所有王室都願意為大魔導師獻上數不清的財富以換取他的庇佑。
思考了半杯黃油啤酒的時間,他伸出手,拈起了柔軟的點心奶酪,嘗了一口,醇厚微甜的滋味在他舌尖上炸開,質感豐厚的黏稠半流體淌滿了口腔,迫不及待地要向法師證明自己的能力。
法師啜吸了一口鮮奶,決定順從身體裡作為法師的探究**和大膽的實驗精神,嘗試一下那個貝殼形狀的硬殼類海鮮,上麵有一層薄薄的檸檬色液體,蓋在貝殼裡雪白肥厚的肉塊上,翠綠的小茴香和淡紅的洋蔥碎末淋在上麵,入口時帶出了微微辛辣的酸味。
哦,是淋了淡醋汁的“牡蠣”,口感柔韌飽滿,鮮甜爽口,還帶著酒精微熏的氣味。
大魔導師忽然覺得,花費一點時間,將這一桌子的菜都品嘗一遍也不是什麼糟糕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