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梨醒來的時候, 房間裡彌漫著淡淡的西藥的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 聞到了不屬於自己房間的氣味。身上發出的汗被人擦乾,倒也沒有太過粘膩的感覺。
燒明顯退下去了, 但整個人還是軟綿綿的,陳安梨動了動,在黑暗中撐著身子坐起來。
手像盲人一樣在旁邊的小桌上摸索著, 觸到台燈的感應區域,暖黃的光幽幽地亮起來。
陳安梨感覺身體都是高燒過後脫水的無力和虛脫。
她吞咽了一下, 環視四周奢華但是冷清的裝飾, 迷茫了瞬間,陡然想起來, 這是陸嶼修的房間。
陸嶼修卻不在身邊。
他的房間裡靜謐無聲, 隻有她一個人。
緩慢調整著呼吸,記憶慢慢回籠, 陳安梨終於想起來了。她本來是來和陸嶼修道歉以及道彆的, 卻半途中狼狽地暈了過去。
明明本意是想不再打擾他的人生的,這下直接打擾到深夜住進來了。
陳安梨扶額,羞愧得想死。
外麵的樹木在窗簾上投出細微晃動的幽暗陰影。
陳安梨抬手輕輕敲了敲頭, 內心沒由來的對這種獨棟彆墅產生幻想和深重的恐懼。
虛浮的雙腿用力站起來, 陳安梨瞥到自己手背上貼著的白色的膠帶, 封住了輸液後的針眼。
旁邊的鬨鈴顯示是淩晨三點十分。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貼著門板聽了一下, 外麵的走廊安靜得嚇人。
抬手握住門把手, 深吸一口氣, 陳安梨鼓足勇氣擰開來,發現外麵的走廊居然發散著一絲光亮。
她有些詫異,發現光線是順著樓梯口,自樓下空曠的空間照上來的。
心裡沒由來的好奇。
陳安梨放輕了腳步,往光亮的方向走出去。
越接近越恐慌,陳安梨深吸一口氣,剛要邁步出去一探究竟。
“你在這邊乾什麼?”
身後驀地響起的低沉嚴肅的男聲,陳安梨嚇得整個人一震,低呼出聲。
她條件反射地撫著胸口轉過身來,就看到一隻手捏著一隻空了的高腳杯,另一隻手拎著一瓶開了的紅酒,在深夜裡一身西裝筆挺、穿著整齊的陸遠征。
“陸先生……”
陳安梨驚魂未定地吞咽一下,看清人後,懸著的心沉了下去,很快又忐忑起來。
她的嗓音帶了些沙啞,心臟還在狂跳,小聲解釋:“我、我醒來看到房間沒人,就想……出來看看……”
“現在幾點?”陸遠征垂眸問她,抬手倒了小半杯紅酒給自己。
陳安梨想了一下剛剛自己瞥了一眼的時間,推算了一下,回答:“好像是淩晨三點十幾分……”
“淩晨三點多。”陸遠征點頭,端著酒杯晃了晃,一臉探尋地挑眉看她,“陳小姐……出來看看?”
陳安梨一下子屏住呼吸,看陸遠征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意識到陸遠征似乎是誤會了。
也對,原本陸遠征就很不待見她,這次她自己口口聲聲說看一眼就好,結果直接暈倒在陸嶼修房間了,任誰看了都像是圖謀不軌惡意碰瓷吧。
陳安梨低著頭,攪著手試圖解釋:“不是的,陸先生,我……”
“你在找嶼修吧。”陸遠征抿一口紅酒,甘醇的氣息在唇舌彌漫,他側目看著不知所措的陳安梨。
目的一下被拆穿,而且男人低沉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深度的揣測意味。
陳安梨止住自己語無倫次的聲音,瞪著眼睛,有些警惕又忐忑地看向陸遠征。
陸遠征收住自己的目光,抬手添了些酒進去,狀似隨意地開口:“他出國了。”
什麼?!
陳安梨像是被當頭棒喝。
她猛地愣住,隻能瞪著陸遠征,喉頭像是哽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對麵氣定神閒,像是隻是對著她通知了某項毫不重要的事情一樣的男人。
“嶼修他……出國了?”陳安梨一時竟分不出自己心中是驚訝、愧疚還是擔憂,亦或者是心痛更多。
她喃喃的問了一句,瞪著眼睛,看向陸遠征的時候,眼底有了祈求,“可是,他之前還在……”
“是。我臨時把他送走的。”陸遠征的視線緊緊纏著陳安梨明顯失了神的表情上,眼底的光幽深,低沉的聲音猶如夜間的鬼魅,“既然我沒法控製陳小姐的行蹤,那隻能是讓嶼修遠離你了。”
陳安梨怔在原地,忘了辯解和說話的能力。
她攪著手指,隻覺得自己無意間又害了陸嶼修一把,把他推得更遠了。
喉間的乾澀和哽咽夾雜著,很快把眼眶的淚逼了出來。
“陳小姐怎麼這個表情?該不會,你喜歡他?”
陸遠征一臉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發問。
“不是、當然沒有……我就是覺得……這太突然了……”
陳安梨幾乎是即刻否認,搖著頭慌亂地低下頭去。眼眶溫熱,她咬唇忍住,發了瘋的想逃離這個地方。
“安梨姐。”
身後傳來溫柔的帶著點沙啞的聲音,陳安梨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沒有回頭。
陸嶼修微微擰著眉,邁著步子走過來,繞到她麵前,垂眸看她。
陳安梨被嚇了一跳,一抬眼就看到少年乾淨的眉眼間的擔憂。
她吸了吸鼻子,愣怔間止住淚意,有些難解又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嶼修?你、你不是——”
陳安梨說著,探尋的目光看向陸遠征。
陸遠征仰頭把杯中的紅酒一飲而儘,看也不看她,視線冷淡的好像兩個人剛剛不曾有過一番交流。
陸嶼修垂眸盯著陳安梨紅了的眼眶。
他看著她的視線看向陸遠征,有些明白過來。
他垂下眼去,抬手很輕地捏著陳安梨的指尖,像是安慰一樣的收緊:“跟我來。”
太過溫柔暖黃的光。
陳安梨像是被蠱惑了,剛剛所有的慌亂和忐忑瞬間被他低啞的聲線撫平。
她任由他牽著手,回了剛剛自己在的陸嶼修的房間。
陸嶼修把她輕輕按坐到床上,端起旁邊的保溫壺,倒了一杯溫水出來,遞給陳安梨。
陳安梨的視線一直緊緊追隨著少年的身影。
他穿了一身淺灰色的居家服,皮膚蒼白,似乎是瘦了一些,臉頰的輪廓更加立體起來。
尤其是眼睛的輪廓,越發的深邃。
“喝點水。”陸嶼修囑咐她,低沉的嗓音帶了些沙啞,在夜色中格外撩人,“你嗓子聽起來很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