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梨避開他的目光,小聲道了謝,接過水小口抿著。
恰到的溫度,順著喉嚨滑下,瞬間滋潤乾澀的口腔和喉嚨,帶起一絲深重的癢意。
陳安梨垂眸,視線剛好落在少年輕薄的居家服上,大概是腹部的位置,在他動作間微微透出腹部肌肉的輪廓。
耳根驀地發燙,陳安梨心虛地移開,小聲調整呼吸,試圖通過喝水轉移注意力。
陸嶼修看著陳安梨安靜垂著眼眸喝水的模樣。
他的內心還在博弈。
自從陸遠征跟他講了那段話之後,他就陷入了思考和掙紮。
陸嶼修知道陸遠征說得沒有錯,這樣一個他,連自己都顧不了,遑論照顧好她。
可是,就在他在床邊照顧毫無知覺的陳安梨的時候,指尖隔著毛巾一點點觸過她的皮膚的時候,在看著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安安靜靜睡著的模樣的時候,他承認,自己的自製力幾乎快要關不住心底裡的魔鬼了。
他不肯走。不要走。這樣一個陳安梨,要讓他如何遠離。
失眠到半夜。
本以為就這樣毫無結果的糾結,卻在客房內,聽到了門外的她的聲音。
下意識地想靠近,下意識地想要保護。
無聲無息地出來,卻聽到了陸遠征最想讓他聽到的話。
帶著戲謔和嘲諷問出“你喜歡他”這句話的時候,陸遠征的視線分明是看向了他。
陳安梨低下頭去,錯過了陸遠征的神情,帶著慌張和無措的聲音卻攪碎了他全部的遲疑和猶豫。
“沒有……”
她說。
沒有喜歡過他。
陸嶼修再聽不下去,才出聲打斷了她。
靜靜守著陳安梨喝了大半杯水。
她輕輕抿掉沾在唇珠的水滴,遲疑著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神情。
陸嶼修從陳安梨手中接過水杯。
沒等陳安梨反應過來,他自然而然地微微仰頭,把剩下的水一飲而儘。
感覺到乾澀發緊的喉嚨好受了一些,陸嶼修長臂一伸,把水杯放到桌上,回頭直麵陳安梨驚訝又錯愕的目光。
陳安梨看著陸嶼修喝了自己喝剩的水。生怕他情況變得更糟,有些慌張地看著他:“你、你……”
陸嶼修深吸一口氣,開口打斷了她,轉移了話題:“他剛剛和你說什麼了?”
陳安梨一愣,訕笑了一下,很快搖頭:“沒有。”
她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
陳安梨有些想不通,究竟陸遠征這樣一個人身份地位的人,剛剛為什麼要和她開那樣一個玩笑。明明,他自己都沒笑。
也可能,他真的並不是在開玩笑。
陸嶼修許久不說話。
陳安梨的視線又飄到他臉上。少年的視線眯了眯,明顯有些審視又思考的神色。望著她,卻似乎能看到比眼前的更多。
她輕輕吞咽一下,試探著問:“怎麼了嗎?”
少年的手卻忽然伸上來,落在她額頭,探了探,很快輕輕下移,遮住了她的視線。
陳安梨一愣,因為錯愕微微張開了嘴。
陸嶼修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意識到她看不到後,很快開了口:“時間還早,睡吧。”
陳安梨一愣,抬手去撥陸嶼修的手。
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想看一下少年此刻的神情。
總感覺……他的聲音裡壓抑著某種情緒,沒這麼簡單。
手剛觸到少年溫涼的手腕,他的手輕輕下滑,即刻離開了她的眼睛。
陳安梨愣了一下,剛要抬起眼皮看他,陸嶼修的手卻在滑到她脖頸附近的時候,像是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識,自動遊移著到了她的後頸,然後溫柔又不失力道的拉近。
陸嶼修的目光垂下去看著,在陳安梨的目光抬起來捕捉到他眼中的翻湧和不舍之前,按著她的後頸,把她的臉扣近了自己的懷中。
陳安梨愣怔了一下,臉頰已經隔著纖薄的棉質居家服,貼在了少年硬挺溫熱的腹肌上。
剛剛被釋放的視線再次被他溫柔的遮擋。
陳安梨的臉騰地紅了。微微掙紮了一下,在靜謐的房間聽到少年壓抑而粗重的喘息時,終於不敢亂動。
她的手因為慌張而不安,抓著少年腰際的衣服,帶了些沙啞的聲音小聲喊他:“嶼修?”
“嗯……”
陸嶼修保持著這個姿勢攬著她,居然還很溫柔乖順地應了她。
陳安梨驀地愣住了。
“安梨姐……”陸嶼修聞著房間內被藥味遮掩了些的淺淡木蘭花的香氣,微垂的目光裡說不出的幽深流轉,很快被堅定吞並。
“如果讓我從自由和我自己中選一樣的話,我一定毫不猶豫選我自己。”
他說,懷中像是抱著自己的全世界,手臂微微收緊。
“可是,讓我從我和你當中選一個的話,我隻能毫不猶豫地選你。”
此生於他本無意義,自由又能怎麼樣。
可是陳安梨需要自由。
和陳安梨相比,他是何其微渺。
這是陸嶼修刻進本能的權衡和選擇。
陳安梨有些沒懂。但卻莫名地惶恐。
她掙紮著從他懷中出來,想要看著他的神情好好問一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陸嶼修終於鬆了手。
昏暗的燈光下,陳安梨甚至顧不得整理有些微亂的發型。她驀地抬頭,粉唇剛剛張開,就被忽然彎身垂頭的陸嶼修吻住。
確切的說,他隻深情而又克製地啄了一下。少年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遮住了他那雙幽深的視線。
陳安梨猛地瞪大了眼睛。
少年清雋的臉龐在她視線中緩緩遠離。
“對不起。”他即刻認錯,“就這一次。我想……清醒的時候,有一次。”
陸嶼修抬手揉了揉陳安梨的頭,溫柔的看她:“睡吧。我不走了,在這守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