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沉沉的天際間刺出縷金光,落在了大神像上。
聽著奚昭說的那話,太崖心一沉。察覺到她伏身的動作,他下意識想要推開她。
但到底晚了步。
手剛碰著她的腦側,頸上就傳來陣劇痛。像是有刀活生生剖開了他的頸鱗,更因離要害處隻差分毫,疼痛翻倍湧上。
漂浮在半空的匕首陡然落地,砸出悶響。
太崖痛哼出聲。
瞬間,原還卷曲著的蛇尾被刺激得倏然繃直。一陣劇烈的顫抖後,又開始拍打著地麵,胡亂卷曲扭動著,似想要纏繞上什麼東西。
奚昭使勁合牙咬著。
太崖微張了嘴,連蛇信子都在急速顫動。擔心被她咬著要害處,他不敢隨意推開,手隔空掌在她的腦後,就是沒尋著適合落手的地方。
情形越發不受控。
因著化出了原身,他的視覺迅速退化。一雙蛇瞳不能轉動,隻能僵硬地望向前方。原本灰敗破落的荒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呈現出光怪陸離的景象。
聽覺也是。
周圍聲響如潮水般退去,他越發聽不清。
卻又能清楚感受到牙尖扣咬黑鱗時的摩挲聲響。細膩、緩慢,像是在磨他的骨與肉,細微的轟鳴如蜂群振翅般湧入耳中。
偏偏頸上的疼痛不減反增。
“嗯……”他低喘一聲,開始吐出蛇信子,借此判斷著方向。
扭動的蛇尾則攀上了她的小腿,緊緊絞纏住踝骨,不斷收緊,再收緊,力度大到像是想要嵌進她的骨頭裡似的。
終於,他摸索著找著了奚昭的後頸。大掌一下覆上,捏緊,手和尾再一齊用力,拽開了她。
奚昭被拽開時,還有片蛇鱗沒咬下,要掉不掉地晃著。她被拉得往後仰,還沒忘記扯下了那片黑鱗。
疼得太崖又一陣壓抑亂喘,渾身都似在抖。
見他手臂上也覆有硬鱗,她順手往他懷裡塞了一大把龍齒。
頓時,胳膊上的鱗片消失不見。那尖細的蛇瞳也渙散著擴放成圓瞳,利牙都往裡收了些。
兩人視線相對,呼吸都有些急,卻誰也沒出聲兒。
奚昭眼一斜,看向他的側頸。
她著實用了勁兒,那似曜石般的黑鱗被她咬得殘破不堪,從中滲出殷紅的血,緩慢覆過那些鱗片,染紅了衣襟。
許是因為常年吃靈丹仙草,沒有任何血腥氣,反而沉著股淡淡的清香。
她收回視線,用手接著黑鱗,再攤開手,以讓他看見。
共咬下了五片,其中一兩片上還留著淺淺的牙印。
他的鱗片著實堅硬,差點把她的牙都給磕掉了。
“沾了些血。”她低喘著氣說,“剛好打兩對墜子,還能給道君做條頸鏈。”
太崖抬眸看她。
雖有龍齒延緩了化身的速度,但他的視線仍舊恍惚,沒法看清到底有幾片黑鱗。
頸
上的痛意卻是實實在在的,燒著火一般疼。()
確有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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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在他的真身上,連傷都不好治。
太崖忽笑出聲,抬手托在她臉側,指尖壓著唇角。
他的手沒動,奚昭卻清楚感覺到似有水流翻湧在口中,細細濯洗著。偶爾劃過上顎,引起微弱的酥麻癢意。
不多時,那股清淺淡香就沒了。
她擦了下嘴,再一看——
沒有血。
都被弄乾淨了。
正要開口說話,太崖突然朝她傾來身子。
兩人近得幾乎要挨著。
頓了瞬,他忽俯下了身。
不等奚昭反應過來,肩頸處就傳來陣燒灼痛意。
“嘶……”
——他在咬她!
他的蛇牙可比她尖得多,不消用力就輕鬆咬出血洞。
奚昭疼得擰眉,一把推開他,連手中的鱗片都沒來得及放,便抬掌一揮——
“啪——”一聲,分外清脆。
幾枚鱗片在空中散開,太陽已徹底升起來,折出刺目的光。很快,那些光點便如流星般墜落,悄無聲息地落在了石板地上。
她這一下用了不小的力,好一會兒手掌心都還是麻的。
太崖被打得朝旁歪去,許久都沒見動一下,纏在踝骨上的尾巴卻絞得更緊。
半晌,他偏回頭。
昳麗的臉浮出薄紅,還有黑鱗劃出的淺印兒。嘴角帶血,分不清是咬她所致,還是被她給打出來的。
他緊緊盯著她,那條細長的蛇信子一卷,也沾上了血。殷紅的血緩緩滑過蛇信子,墜在尖兒上。
再一滴、一滴地往下砸。
每砸一下,蛇信子的尖兒便跟著一顫。
手像過了電似的,一陣麻。等稍微好點兒了,奚昭才摸了下側頸。
沒沾著多少血,傷口並不嚴重。
也無其他異樣。
應該沒毒。
她撿起散落的鱗片,順便把那把匕首揣回芥子囊。
這把匕首她還挺喜歡的,千萬不能丟了。
收拾好這些了,她才看向沉默不語的太崖。
“道君彆不是想反悔?”
太崖不應。
良久,他才開口。
“不……”他低笑著送出一字,聲音含糊不清,還有些作啞,“怎麼會。答應過的話,自是言出必行。”
奚昭這才放心。
另一邊,緋潛聽了那道士的話,又急又惱地往外跑。剛跑至大神像旁邊,就瞧見奚昭安然無恙地坐在地上,旁邊則是當日幫他療過傷的妖道。
他鬆了口氣,往前邁了步,化成了虎崽兒模樣。
矮墩墩的小虎崽兒“嗷”了兩聲,甩著尾巴飛快撲上前。
隨後就撞上了淺坑周圍的鬼陣,被彈飛出去。
“嗷——!”它痛呼出聲,在地上翻滾幾周,最後晃晃悠悠
() 地站起。
聽見動靜(),奚昭轉身。
這坑邊上有結界——撞得很疼?她問。
虎崽兒頭暈目眩地甩甩腦袋。
倒不疼。
就是有點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