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露重,在山間走不了多遠,就會被露水沾濕衣衫。
路窄,太崖走在前麵。拂開一截斜枝後,他側身忽問:“玉衡,前些日子送你的玉石可帶在身上了?”
“在。”藺岐道,“隻是玉石稍重,不便攜在身邊,放在芥子囊中。”
“帶著便好。”太崖又問,“奚姑娘那塊呢?可給她了?”
藺岐應道:“她這些天在收拾東西,不便存放。我想製成玉件了再送給她,也好隨身佩著。”
奚昭沒留著那塊玉石,太崖似乎並不意外。
那截方才被他拂開的枯黃枝子在眼前上下微晃著,他輕笑著說:“以她的性子,我先前又說了那些話,她定不會留下那玉石。”
藺岐眼睫稍顫。
他原本還在觀察周圍,以尋找靈草。聽了這話,倏然看向太崖。
他問:“師父與她說過什麼?”
太崖沒急著應他這問題,而是挑起另一話茬。
他道:“玉衡,之前你發覺了我與她的事,緣何要埋在心底不言不語?”
陡然聽他提起這事,藺岐眉頭漸擰。
“以往之事,道君何故提起。”他語氣冷淡至極,已近乎冷斥。
太崖手指稍動,定住了眼前搖曳的斜枝。
也是因著有橫枝作擋,他二人皆看不見彼此的眼神。
“也是,我那時便提醒過你——她接近你是另有所圖,你應當清楚才對。況且當日還沒什麼道緣命印,你何來的立場理論些什麼。隻不過……”斜枝下,隱能瞧見他唇邊笑意,“是先前事,卻未必不能是往後之事。”
這話如一柄銀針,陡然紮入耳裡,又在頭中翻攪、嗡鳴著。
藺岐隻覺氣血湧上,耳畔轟鳴。
緩過一陣,他才寒聲說:“還望道君慎言,勿要平白說些醃臢話。”
“醃臢話……玉衡,你現下是要我來顧慮你的情緒?”太崖眼梢挑笑,“可你早便知曉我心中打算,私自與她結契時,又何曾想起過我。”
藺岐聽出他藏在這打趣話裡的不快,心間惱怒中漸有不解盤旋。
明明前幾日他還說改日便會幫他們補全禮節,為何現在又作諷謔。
他緊抿著唇,半晌道:“道君前言,皆為假話?”
“真假暫且不論,我另有話要問你——玉衡,當日我說要去赤烏送劍時,你心中在想什麼?”太崖慢聲細語道,“若是在想總算能趁我不在,抓著時機與她結契,那可否有一瞬想過,我亦有可能有去無回。”
藺岐一言不發。
太崖又道:“族人在時,我便答應過,定會找著後人承下這心法。你當日答應過我修行此道,如今卻又反悔。玉衡,叫我如何不在意?”
“岐亦說過,此錯在我,任憑道君責罰。”
“心法道根已毀,責罰又有何用處。”太崖稍頓,“而你修為俱毀,就算能帶她出府,日後也寸步難行。”
“我——”()
玉衡,太崖輕聲打斷他,奚昭也有所顧慮,認為你當以自己的安危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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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岐登時怔住,腦中歸於一片空白。
她知道?
她已經知道他修為受損了?
意識到這點,他倏然轉過身去,想要即刻下山。
隻是沒能走動。
剛行一步,他便覺四肢仿被釘住,連眼珠都不能偏動半分。
“玉衡,玉衡……”太崖語調懶散地喚他,輕笑著提起另一事,“你應當清楚,當日執明蛇族與魔族有何來往。”
藺岐瞳仁一緊。
他自然清楚。
一百多年前執明蛇族尚在時,便掌握著一把通往魔族的鑰匙,其族人平日裡與魔族也有往來。
後逢魔族入侵執明境,血洗執明山莊,蛇族上下俱毀在魔潮之中。
太崖又道:“族人死前,將鑰匙交在了我手中。”
話音落下,藺岐眼睜睜看著一條漆黑的縫從半空裂開,便像是針狀的豎瞳,不過比那大了許多。
隨著漆黑縫隙不斷裂開,有浩蕩魔氣從中爭相撲出,陰森駭戾,打得人難以喘過氣。
隱約間,藺岐聽見了魔物的嘶嚎聲。
因著眼神不能移動,他被迫看向那縫隙之中——
哀嚎的魔群如潮水般湧動在縫隙內的深淵裡,許是因為餓了太久,無數雙血紅的眼瞳貪婪望著他,似要啃下他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