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內沒有絲毫跳動。
也沒鮮血湧動,更無呼吸。
但像是石頭縫裡長出的花,一股奇異的滿足悄無聲息地蔓延開,頃刻間便遊走至四肢百骸。
正如每回脫離影海的瞬間所感受到的快慰,甚而比那強烈百倍不止。
“嗯。”她輕而又輕地應了聲,眼底顯著慌色。
奚昭看著她,忽問:“……你身上在冒什麼東西?”
月問星一怔,垂眸。
這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在散發著黑霧,且有凝聚成藤條的趨勢。
像是動物的附足,張牙舞爪地亂揮著,朝奚昭探去。
她慌忙往回捉著,磕磕絆絆地解釋:“我、我不知道,可能、可能是影瘴。”
當日她雖割掉了影子,但積攢的影瘴還沒被拔除掉,俱都積攢在體內。
她本打算捉回那些影霧凝成的附足,可架不住太多,捉了這條,又有另一條竄向奚昭。
奚昭揮手打開一條。
一旁的施白樹則更為乾脆,直接拔刀斬淨。
一時間,霧足俱被打散。
看似是四散在房屋中,但奚昭切實感覺到那些四散的霧氣正爭相湧動著,黏附在她身上,甚而將她整個兒包裹起來。
黑霧冰冷、潮濕。
仿在用這種方式表達極儘的親昵。
最後直到月問星消失,這些黑霧般的影瘴才漸漸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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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奚昭習慣性地翻開劄記本,想再練習下剛學的馭靈訣。
而本子上又多了幾句陌生的話。
——是否要找藺岐
——可還在否
——我無彆意
就這麼短短三句話,卻是用了不同東西寫的。
血、草汁,還有樹液。
這人倒有意思,寫一句話換一種“顏料”,不會串色嗎?
奚昭思索著,順手回了句。
——他是我朋友,也在魔窟裡。
等她練習了數十回馭靈訣,對麵終於有了回複。
——我會幫你留意
留意?
奚昭琢磨著回道。
——不用找,他是有事才去那魔窟。等解決好了,他自個兒會走。
魔窟本就危險,這樣豈不是平添麻煩。
而且就算找到了,藺岐也不記得她。
良久,紙頁上漸漸浮現出一個字。
——好
奚昭關上劄記本,正打算睡,餘光卻瞥見窗外似有道人影。
開了門才看見,月郤竟還沒走,獨自一人坐在不遠處石凳上,似在發怔。
“月郤,”她上前問,“你怎麼還沒走?”
月郤一下站起。
月光映照,她看見他的臉漸生薄紅,眼神也四處飄著。
他道:“正準備走。”
“哦,正準備走。”奚昭順著他的話往下接,“那你走,我送你。”
月郤頓將視線移回她臉上。
“彆啊,我就隨口一說。”他稍躬著身,頗有些撒嬌賣乖的意思,“綏綏,你吃團圓餅了嗎?”
奚昭:“吃了。”
那團圓餅是太崖下午送過來的,送了一大盒。
他來時她正好在氣頭上,又想起昨天頭有多疼,便順便請他的頭嘗了塊最硬的。
敲了他百十來回,勉強消了火氣。
太崖儘數受了,還嘴欠地問了句晚上可否要邊觀月邊敲。
月郤點點頭,麵露一絲猶豫。
雖尚不清楚兄長到底要做什麼,但現下正是坦白的好時候。
告訴她他已知道她想走了,也可以幫她——任她想去什麼地方。
但現在兄長已經在懷疑他了,萬一露些馬腳,反而好心辦壞事。
正想著,奚昭突然問:“阿兄,你有話要說?”
“啊?”月郤一怔,“沒,沒啊。”
“……你就差把‘我有話要說’幾個字兒寫在臉上了。”
月郤一時沒忍住笑出聲。
“綏綏,我是想說……你若有什麼事要阿兄幫忙,儘可告訴我——無論何事。”
奚昭已算摸清了他的態度,便直接道:“確有一事想阿兄幫我。”
“你說。”
“我想買些好點兒的靈石,但秋木說現下府裡用度管得嚴,若要買靈石,須得報到大哥那兒去。”奚昭道,“但如果被大哥知道了,定會來問我。”
藺岐之前說過,需要用靈水蘊養那道元陽之氣。
要製靈水,靈石也是原料之一。不過現在管得太嚴,她的靈水已經有些不夠用了。
“這有何難,明日我就去買些。”月郤稍頓,忽想到什麼,“綏綏,要不咱倆一塊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