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卻道:“可天還沒黑,算起來至多申時,回去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要是這會兒走,到時差不多剛好擦黑。
藺岐默了瞬,又道:“看似要下雨。”
奚昭望一眼天。
烏雲攢聚,的確像要落雨了。
“沒事。”她說,“我走快些就行了,大不了用張瞬移符。”
她說話時,藺岐的目光始終停駐在那幾點血跡上。
微乎其微,她輕一動就會被衣袍遮掩。但又像是燒在視線中的幾點火星,刺眼到令他難以忽視。
依著那人的脾性,他早該想到他會找到此處,隻是比他預料的更早。
藺岐稍握緊手,還沒說話,耳尖便先透出淺紅。
他不擅長拿什麼引誘她,眼下幾乎是強迫自己開口:“羽翼已恢複多半,若你還想看,可以……留下。”
言語生澀,到最後已快要聽不清他的聲音。
奚昭原已有些神遊了,聽了這話才將注意力移回他身上。
“真的?”
前兩天他來找她,她正在看劄記本上的馭靈訣,又恰好翻到之前和他來往的書信。便問他是不是所有的羽毛都有這功效,又問可否變出羽翼瞧瞧。
但他說在萬魔窟時,羽翼受了不少損傷,還未完全恢複,不願示人。
“嗯。”藺岐屏了呼吸,等著她的應答。
奚昭有些意動。
他那羽翼,她也僅見過一回。印象不太深了,隻模糊記得灼目又漂亮。
要放過這次,還不知道下回在什麼時候。
她猶疑問道:“可留在這兒,會不會叫人發現?”
藺岐捉住了她猶豫間的那一點偏好,說:“住處偏僻,平日無人攪擾。”
“那好!”奚昭瞬間定下主意,“可以再試試那羽毛筆的功效麼?”
“好。”
-
到藺岐的住處時,天恰好開始飄雨。
雨絲細柔,如寒霧一般冷森森落在身上。
那大寨主確然將藺岐視作貴客,宅落都要比旁處顯眼許多。還沒進門,就已看見聳立高牆內瞧不著儘頭的回廊拱門,乍一看,奚昭竟有種置身月府的錯覺。
藺岐解釋:“要在此處試驗符籙。”
奚昭明了。
他那些符籙催動起來,的確效果驚人。要是不挑個偏僻寬敞點兒的地方,指不定鬨出什麼動靜。
細一看也能發現,偌大的宅子裡,有些房屋已是斷壁殘垣,估計都是被符籙給毀了的。
她問:“大寨主讓你製符,是為了對付那二寨主?”
藺岐應是。
他應下大寨主的懇求,在此處專心製符,也是出於這原因。
那二寨主他見過兩回,不好應對。
若能提前解決了他,也便於她日後行動。
“那二寨主是什麼人啊?”奚昭問。
說話間,兩人進了宅落大門,她忽借餘光瞥見幾人。
就在宅子往東的窄路上,離得很遠,又有兩側竹林遮掩,看不明晰。
遠瞧著約莫三人,背朝著他倆。
最前麵那青年雙手抄在袖裡,步伐輕快,身上所著像極巫族衣袍。腦後倒著戴了一張麵具,望不清畫了什麼,隻瞧得出是張笑臉。
跟在他身後的是兩個妖侍,一著黃袍,一著紅袍,衣袍上繡滿符文。
藺岐也看見了那幾人。
“此處臨近第二寨,偶爾會遇上第二寨的人。不過界線分明,不會近前——前麵那人便是寨主,太史越。()”他稍頓,似擅符籙卜算,尚不清楚是何妖。()”
“修為呢?”奚昭問。
“接觸之前,難以探清。”
奚昭點點頭,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找著鬼鑰,至於什麼大寨主二寨主,先由他們自個兒放在之後再說。
進了屋,又合上門後,藺岐才遲遲化出羽翼。到底存了兩分不自在,沒脫去外衣,而是任由那羽翼刺破外裳。
之前見到他的羽翼時,因著天黑,沒大看清。這回天光未暗,又有夜明珠映照,奚昭總算瞧清他的羽翼是何模樣。
確然漂亮。
朱紅羽毛如朱玉般嵌扣,折出熠熠微茫。隨著翼身抖動,微微翕合著。
也如他所說,受了些損傷——
羽毛下隱約能看見些尚未痊愈的傷痕。
奚昭抬手,輕輕撫了下。
是與虎毛全然不同的觸感。
很柔順,像摸在綢布上。
察覺到她的手落在羽翼上,藺岐稍緊了手。
按理說不該有多少感受。
他的羽翼有如屏障,足以抵禦攻擊。也因此,對疼痛的感覺並不敏銳。
但當那手撫過時,卻比靈術符籙更為明顯。無論落在哪處,都能引起一絲微弱的癢意。羽毛不自覺地微顫著,仿若他漸亂的氣息。
隨著顫動,羽毛小幅度地掃弄著奚昭的手指。
輕輕柔柔,如風拂過。
有些癢。
她不由撚了下手,才問他:“小道長,無論哪枚羽毛都能互遞書信嗎?跟誰都行?”
藺岐道:“互遞書信並非因為羽毛,而是我的妖息。”
言外之意,就是隻能拿這羽毛跟他聯係。要是落在旁人手裡,和尋常羽毛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