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上還聽到,老四去外麵草窯裡,跟老大一起罵三娃,說他明明是種地的命,卻要浪費錢財時間讀什麼書,真是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
若不是不想鬨得太難看,而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兒,江紅英當場會衝進去質問他們。
“乾什麼,站在雨裡吼什麼吼,嚎喪呢?”
就在江紅英忍不住要製止老四的時候,宋春雪渾身濕透,出現在院門口。
她身上有幾道泥巴,顯然是回來的時候路滑,摔的。
“娘。”老四一下子止住哭聲,眼睛紅紅的看著宋春雪,滿身委屈。
“回屋去,把衣服換了!”
知子莫若母,宋春雪又怎麼看不出他在哭什麼。
“很難過嗎?”她沒忍住看著老四吼道,“三娃在泥水裡滾過多少次了,你見他哭過一回嗎?”
“你還有臉哭,但凡你早早的讀出個秀才來,我也不會罵你。”
“再讓我聽到你窮矯情,你就跟老大過去。滾得遠遠的,省得我看到三娃就覺得對不起他,讓他吃了那麼多年的苦。”
“你以為就你長嘴了,就你知道雨地裡不好受?”
宋春雪站在雨幕裡,抹了把臉上的水,混合著鹹鹹的淚水流到嘴裡。
“我也想哭啊,我哭給誰看?”她越說越氣,聲音越拔越高,“你爹死的時候你才幾歲,我跟三娃一起把你們拉扯大,到頭來你們遠走高飛,丟下我們在這裡吃苦受累,我跟誰哭去?”
說到這兒,宋春雪才意識到,真的是她跟三娃兩個人,將他的哥哥弟弟拉扯大的。
可是,她跟三娃落了什麼好呢?
老二丟下妻子兒女來老家一趟,路上把錢揮霍完了,宴請同窗吃喝玩樂,到最後被老二媳婦說全都給了她跟老三。
就因為二兩銀子,老二不願意回來了。
老四呢,在外麵跟人做生意,羨慕人家有祖蔭庇護,怪她跟三娃擠不出錢來。
他飛黃騰達了,回來的時候嫌棄茅房嫌棄屋子,嫌棄炕土味兒重,他好像忘了自己是從哪裡長大的。
每每想到這個,宋春雪就慪氣的沒法活。
她這輩子圖什麼,為了什麼?
老大江夜銘站在草窯門口,耳邊是母親的聲音,麻木已久的心裡竟然湧現羞愧來。
“嘁,撒潑給誰看啊,娘倆站在雨天裡又哭又罵的,是嫌不夠丟人還是嫌大家沒熱鬨看?”
陳鳳在屋子裡嘲諷道,“她這樣裝可憐,難不成指望我們安慰她?”
“你閉嘴!”江夜銘冷著臉轉頭,“那是我娘,請你嘴巴放乾淨點。”
“江夜銘你長本事了,你娘就你娘,朝我嚷什麼?”
陳鳳抬起下巴,丟下手中的針線憤憤道,“你讓她給你的娃縫衣服縫被子啊,她就知道拿養大你們的事裝可憐,這天底下哪個當娘的不是這樣的?”
江夜銘的瞳孔顫了顫,抿唇緊緊地握著拳頭。
半晌後,他冷笑一聲。
“那下次,去你家時,我把這話說給你娘聽,反正你現在嫁給我了,你吃的喝的都是我娘給我的,而我可以不吃你家一口飯,我們好好說道說道。”
“江夜銘,你想耍混是不是?”
陳鳳氣得不行,沒想到他這樣胳膊肘往外拐,隨手抓起手邊的錐子朝他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