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將她手底下這些人折騰得宛如驚弓之鳥,是件值得誇獎的事情。
“主子,徐州那邊處理穩妥了,那件事……”
沈元柔抵著額角,頭疼地微微蹙眉:“去辦吧。”
月痕應了聲,便下去安排先前吩咐好的。
“主子,紫雲宮我們的人來報,今日公子同長皇子打了賭。”
沈元柔按壓眉心的動作停滯,微微眯起眼眸:“什麼?”
花影麵不改色,將今日得到的消息倒豆子般告知她。
沈元柔的麵色自始至終沒有變過,直至花影言畢,她才緩聲道:“膽子倒是大,就真半點都不怕麼。”
她前世怎麼不知曉,裴寂是個不管何事都往前衝的性子。
額角抽痛得更厲害了。
養孩子,真是一件叫人頭疼的事。
“長皇子這段時日去學騎術了?”沈元柔問。
“是。”花影頓了頓,“主子要為裴公子請位老師嗎?”
沈元柔:“不必。”
內室靜謐許久,沈元柔合上卷宗,抬眸看她:“他若是賭贏了,長皇子不再糾纏我?”
“是這樣的,”花影道,“長皇子答應了。”
真是荒唐又可笑。
長皇子任性又孩子氣,前世沒少給皇帝撒嬌耍賴,當時裴寂沒說過什麼。
他是想借此為她分擔嗎?
可哪裡輪得到他擅作主張,用一雙眼睛去賭這些縹緲沒影兒的事。
沈元柔想到他在馬車上的神情。
裴寂突然的低迷與慌亂,一切都有了解釋。
“公子,今日怎麼準備了許多口味?”曲水笑嘻嘻地問。
自從裴寂入府後,他們這些下人也跟著有了口福。
“過些時日便要住在宮裡了,我多做一些給義母留著。”裴寂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剩下一部分帶去學宮,可以分給伴讀。
其實還有一點,今日,是他的生辰。
在很久以前,父親的病還沒有那樣重,尚且清醒的時候,會在他生辰時做這些糕,做得多了能多放一陣,他想吃的時候都會有。
想到父親,裴寂眼睫低垂下來。
他的父親出自大儒世家,當初為還債,才將兒子嫁給了商賈之家。
在他的印象裡,父親的精神都不大好。
他三天兩頭的病上一病,但他好起來的時候,會教他做糕。
那些年還好,到了後來姐姐離世,父親便不清醒起來。
裴寂在他嚴苛的要求下,禮儀不得出半點錯。
他在父親麵前小心翼翼,可父親失智的時候,裴寂也免不了一頓打。
後來他再沒吃過父親做的糕。
“公子處處想著家主,”曲水湊上前為他打下手,“家室禮儀手藝都好,像公子這樣的男兒,將來門檻會被提親的踏破吧。”
裴寂不輕不重地斥責:“不要胡說。”
曲水:“公子喜歡怎樣的女娘嘛?”
裴寂沒有言語,腦海中卻浮現出了沈元柔的模樣。
溫思涼與尚風朗,甚至整個京城的公子都芳心暗許的人。
溫思涼今日說得那些話真是太奇怪了,他似乎根本不認為義母子這層關係如何,並斷定他同樣會為之傾倒。
“真是可怕。”裴寂低聲感慨道。
他才不會生出這樣可怕的心思。
他敬重、感激沈元柔,唯獨不會愛上她。
那是他的義母啊。
可想到沈元柔,今日在馬車上發生的種種,突然侵占了裴寂的腦海,走馬燈一般過了一圈,仿佛在提醒他,今日他做了些什麼。
他抵在沈元柔的肩頭,那股令人沉溺的香氣,混合著草木的味道,讓裴寂飄飄然,整個人被不真實的溫暖包裹。
裴寂指尖不受控製地顫了顫。
他闔上眼眸,告訴自己,這是對母親的依戀。
但這個說法,好似不足以說服他。
曲水的聲音響起:“公子,你是身子不舒服嗎?”
“我沒事。”裴寂嗓音有些乾澀。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唇瓣上甚至還殘留著沈元柔的溫度,沉香味。
義母的麵頰是溫暖而柔軟的,與她所釋放的壓迫力不同。
裴寂死死咬著唇肉,憑著意誌力將這些奇怪而恐怖的想法逐出腦海:“廚房那邊有說什麼嗎?”
“啊,家主今夜不在府上用膳,今夜公子想讓小廚房做些什麼膳食?”
裴寂怔忪了一瞬,胃口突然就沒有了。
“……做一碗素麵吧。”他輕聲道。
生辰要吃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