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婦人的大哥二哥越聽越不對勁,他們還以為陳榕是幫著他們的,怎麼如今似乎要把他們的小妹拐走?
雖說他們並不在乎妹妹的去向,嫁出去便不再是翁家的人了,可他們有點擔心小妹真的學會了更好的醫術,回來搶他們的家業!
“我隻是個路人罷了。”陳榕微微一笑,她感覺自己仿佛是個神棍。
看到不遠處周大義帶了個人出來正東張西望在找自己,她對這年輕婦人道:“我那邊還有事,你自己看著辦。若你願意來,我也很樂意聽聽你的發現。”
她說完便向周大義二人走去。
翁家兄弟見陳榕走了,又見自家小妹還呆愣在原地,稍稍舒了口氣,大哥走過來對妹妹說:“茯苓,你可千萬彆聽那女人瞎說,依大哥看,她就是個人販子。你要跟著她走,這輩子就完了,快,跟大哥進屋。”
他的語氣變得很快,好像先前叫囂著讓翁茯苓滾的人不是他一樣。
翁茯苓看著自己大哥那虛偽的模樣,剛動了動唇,她的二哥也走了過來,跟他大哥一左一右地將她夾在中間,臉上同樣帶著令人作嘔的假笑:“就是啊,你可是我們小妹,我們做哥哥的,可不會害你。那女人來曆不明,你可不能聽她的
。長兄如父,你丈夫死了,自然由我們來照顧你,咱們回去了。”
按照這對兄弟的想法,隻要暫時不讓翁茯苓跟著那女人走,等那女人離開,再把翁茯苓掃地出門,她還能上哪兒去找那女人?
翁茯苓因丈夫死去,又膝下無子而被趕出婆家時,還想著與自家兄弟雖然從小關係不算好,可他們畢竟是自己的哥哥們,至少能給自己一瓦遮頭,哪想到他們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什麼臟東西似的。
她已看穿,如今
二人這般惺惺作態,不過是顧忌著她真的去學了“更好幫助產婦”的法子吧!
她自小學東西就比哥哥們快,也因此遭了嫉妒,爹經常說,若她是個男兒就好了。可爹死的早,他一死,她的哥哥們就迫不及待將她嫁了出去,嫁給了一個病秧子。她跟她的丈夫關係也算不得融洽,每次她煎藥給他吃,他總問,她是不是想他早點死好改嫁,她如何賭咒發誓他都不肯信,甚至還咒罵她打她。幾年下來,她也死了心,再不想跟她丈夫能像普通夫妻般心意相通。前些日子她那丈夫終於沒熬過去,還沒出頭七,她婆婆便將她趕了出來。
翁茯苓抿了抿唇,心中一片冰冷。
娘家婆家都是這樣,她還能去何處?人販子便人販子吧,她認了!
“我跟你走!”
翁茯苓突然推開相對瘦弱的二哥,連包袱都不要了,豁出去了似的向陳榕跑去。
她這一生中,從未有一次像這般急切,好像晚上一分,這輩子便完了。
陳榕這會兒才剛聽周大義介紹貨郎叫魯蒙。魯蒙大概四十多歲,長得黑瘦,雙眼看著有些無神,好似隨時都要睡著的樣子。
聽到翁茯苓的叫聲,陳榕回頭,正好見翁茯苓的二哥趕上兩步將她抓住,而她大哥同樣追上,一人捂她的嘴,另一人抓著她的胳膊,將她往醫館裡拖,她嗚嗚嗚搖頭叫個不停,露在外的雙眼中充滿了急切、渴望和恐懼。
“周大義,快,救人!”
陳榕急忙跑回去。她本是以退為進,真沒想到這對兄弟這麼不要臉,竟然當街就如此暴力。
周大義不知發生了何事,但陳榕一喊,他就立即跟了上去。
被落下的魯蒙呆了一瞬,也立即趕上去,他看著瘦弱,但腳程不慢,很快追上二人。
三人在翁茯苓被拉進醫館前攔住了她的兩個哥哥。
“你們想乾什麼!”翁茯苓的大哥色厲內荏地叫道。--
陳榕比他還大聲地喊道:“你們當街強搶民女,我們這是見義勇為!”她雖然不喜歡大吼大叫,但比嗓門她是不會輸的!
翁茯苓的大哥愣了愣,辯解道:“什麼強搶民女,她是我們的妹妹!”
“嫁出去的妹妹就是潑出去的水,她已不是你翁家的人了,你憑什麼抓她?”陳榕冷笑,“你再不放手,我就報官了!”
“報官?你去報啊!”翁茯苓二哥哈哈笑道,他認為陳榕是在虛張聲勢。
誰知陳榕轉頭就
對周大義說:“周大義,你去找牛縣令!該是他主持公道的時候了!”
周大義一愣,當即點頭道:“是,陳姑娘!小人這便去尋牛縣令,這點小事,他必不會推脫!”
他掉頭便要走,這下翁家兄弟都慌了。
其一,翁茯苓確實早就嫁了出去,不是翁家人了,他們沒理,其二,聽這不知哪來的女人說的話好似認識牛縣令,甚至能讓牛縣令偏幫……他們連牛縣令的麵兒都沒見過,這若是一個不好,說不得
要被狠狠打板子呢!
“等等!”翁家大哥忙鬆開翁茯苓,急切地說,“你們要就把她帶走吧,何必要麻煩牛縣令!”
翁家二哥見狀,也急忙鬆開翁茯苓。
得了自由的翁茯苓匆忙躲到陳榕幾人身後。
陳榕見可以將人帶走了,也懶得跟這對兄弟多說,冷哼一聲後拉上翁茯苓便走,順手將她的包袱也撿起帶上。
周大義同樣一聲冷哼,張嘴便道:“你們該感謝我家姑娘好心,不然連你們這醫館都彆想保住!”
他甩袖便走,魯蒙見狀,也忙跟上。
走出很遠後,陳榕對翁茯苓道:“具體情形我晚點再跟你說,你放心,我可不是什麼人販子,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翁茯苓喘著粗氣,懵懵地點頭,到此刻她還未回過神來。
見周大義和魯蒙也走過來了,陳榕對魯蒙歉然道:“對不住,還沒說正事呢,便讓你遇上了旁的事。”
“不敢不敢,小人閒著也是閒著,姑娘若還有旁的事,小人再等等也是無妨的。”魯蒙連忙點頭哈腰,極為諂媚地說。
即便在這樣的姿態下,他的雙眼看著同樣無神,好似不會產生一絲波動。
“旁的事晚些再說就好,我尋你,便是想知道,你曾寄售的堿片還有沒有?”陳榕道,“我需要很多。”
魯蒙道:“有的有的,小人那兒還有許多呢!”他頓了頓,又道,“小人那兒還有許多市麵上不常見的貨物,姑娘要是有興致,可以去看看,說不得還有姑娘需要的呢!”
他這堿片是從旁人手裡收來的,賣不掉,可這姑娘卻要了,他覺得他積壓著的那些貨物,說不定也能賣給她。
陳榕:“……”
本來去看看是沒問題的,但她真的不想進入富貴巷啊。
陳榕正打算婉拒,卻聽魯蒙道:“陳姑娘若此刻想看,可走這邊。”
他指的並非富貴巷方向。
陳榕頓時放了心,瞬間改口道:“去看看也好。”
她轉頭對翁茯苓道:“翁姑娘,暫且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很快就好。”
此時已緩過來的翁茯苓連忙點頭:“好,我也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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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四人來到的是隔壁的巷子,比富貴巷乾淨多了,也冷清多了,臨街的房門打開後,裡頭就是個“庫房”,堆滿了東西。
魯蒙道:“姑娘,您要的堿片,都在這裡了。若您
還缺,小人還能再進一些。”
陳榕看了眼堿片,目光便不自覺的被其他東西吸引去了。
這裡確實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有顏色奇特的礦石,有看不出是玻璃製品還是瓷器的瓶瓶罐罐,有一掌可握的帶塞透明方形瓶,裡麵似有膏體……
陳榕這邊看看,那邊瞧瞧,注意到一些灰色的粉末,她心頭一跳,問他:“魯蒙,這些粉末是什麼?”
魯蒙走過來一看,遲疑道:“聽說是從火山
挖出來的火山灰,小人買下來時那人說包治百病,可等小人拿回來一問,根本沒用。”
陳榕笑道:“這個當然治不了病,因為它是造房子用的。”
她愉快地站起身,這次還真沒白來。
火山灰裡含有氧化鋁和二氧化矽,是天然水泥的組分之一,與石灰混合後直接就能用,凝固快,強度高。她之前跟工頭們商量方案時,對於排水係統和化糞池之類地方的防水是暫且懸置的,她本來想的是先試試陶二郎造出來的玻璃行不行,雖然玻璃硬度不行,但防水啊……而且萬一陶二郎能搞出硬度較高的玻璃呢?要真太難為陶二郎了,她可以試試陶製品。燒製水泥的事她都沒敢想,可比做肥皂困難多了,陳家堡連個窯都沒呢,以後必須要用了以後再想辦法,如今先把領民們要住的房子造好才是最要緊的。
但沒想到,她竟然找到了天然水泥,那直接安排上就好!
魯蒙見陳榕認識本來還有點高興,一聽說是造房子用的就泄了氣。
造房子用的能賣多貴?
陳榕道:“隻有這一小袋?”
這裡的火山灰也就十來斤,根本不夠用。
魯蒙立即道:“小人可以再去進,很快的,一個月就能拉兩車回來!”
陳榕本來看魯蒙有那麼大一個倉庫還叫“貨郎”有點不理解,但看了裡麵藏的東西,她就有點明白了。
彆的商人是做買賣專門進那種能賣得出去的貨,可魯蒙呢?感覺就像是撿破爛,啥亂七八糟的都往倉庫堆,能賣得出去就賺一筆,賣不出去就放著也不丟,仿佛一個囤積症患者。
但他這種瞎進貨的風格,還真恰好讓她撿了便宜,不然她上哪兒去找天然純堿和天然水泥?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支持正版,這是第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