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陰謀與陰謀論(1 / 2)

第34章

陳榕知道,此時她必須得現身了。

如今謝縣令來的還算是“軟”的,等他來硬的,讓官兵包圍潘府,怎麼可能找不出她這個外來者?潘府家人都有名簿的。

那時候,她的主動權就徹底沒有了。

陳榕聽到潘榮在那兒誠惶誠恐地說是自家女兒身體不適,語氣真摯中帶著些須惶恐。

謝知和親自過來,一定是對她有銀錢之外的目的。

當時,潘如悅轉述的他給潘家的口訊是,交出葡萄酒來源……莫非,是跟葡萄酒有關?

衛承曾經說過,大鄴的葡萄酒是被皇家壟斷的,外頭很少有流通的葡萄酒,若有,也是來自西岐,且因如今西岐和大鄴正在打仗,邊境貿易暫時中斷,黑市上已很難找到葡萄酒了。

能拿出葡萄酒來,意味著什麼?

謝知和原先是京官,又是靖國公府的人,對於葡萄酒的產量和去向恐怕會有一定的了解,而她手中的葡萄酒是憑空多出來的,像他這樣略知內情的,說不定就是將她認作了跟西岐有關聯的人。

任何人都不可能憑空做推斷,這謝知和怎麼可能知道她的葡萄酒就是天降的?在皇家酒坊產量恒定的情況下,認為她的葡萄酒來自西岐絕對是最合理的解釋。

再加上他並未帶兵圍剿,一副不想鬨大的樣子……

陳榕心裡多了幾分安定,從屏風後走出去。

謝知和抬眸看來,目光如炬。

陳榕不卑不亢,麵待淡然微笑——今天不能再低調了,她要讓他感覺她果真是個人物!

她有些遺憾她如今穿的是正兒八經的女裝,若換了男裝,明明任何人都一眼都可以看出她的性彆她卻偏偏身著男裝——更可以給人一種“此女必定不簡單”的感覺。

“潘姑娘?”謝知和起先以為陳榕是潘如悅,畢竟誰都知道潘家大姑娘頗有經商頭腦,是該有此氣度,但隨即他意識到了什麼,目光一凝,“不,你不是潘姑娘。”

潘榮見陳榕主動出來,心中一鬆。

陳榕像是沒聽到謝知和的話,隻淡淡看著潘榮道:“潘老爺,你先退下。”

陳榕從不會如此跟潘榮說話,聞言他微微一怔,隨即低頭略顯謙卑地說:“是。”

他又對謝知和行了一禮,這才匆匆退下——他看出來了,陳姑娘是想儘量把潘家摘出去。

她尊稱他為潘老爺,隻為說明他跟她之間不是上下級關係,可她的話又無尊重之意,仿佛在說,這一切都是她在主導,他潘家不過是被迫的。總之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謝知和並未因陳榕的無視而惱怒,隻是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那二人的互動,將二人間那種微妙氛圍看在眼裡。

等潘榮離去,陳榕才再度正色看向謝知和,微笑道:“謝大人,不知您非要尋我出來,是為何事?”

剛才在屏風後陳榕沒敢探頭偷看,如今才真正看到謝知和的模樣,

之前光聽他的聲音隻覺得如珠落玉盤,如今又見他的英俊模樣,她覺得自己先前的判斷沒錯,此人果真擁有主角模板。

心裡的想法沒有動搖陳榕的麵部表情,她目光清澈大方,眼神沒有任何躲閃,就好像見慣了大場麵似的,與她的年齡頗為不符,更凸顯了她的不同。

謝知和眸光微凝,眼前這個女子的年輕出乎他的意料,甚至她竟是女子一事也讓他微微訝異。

毫無疑問,這是個會吸引大多數男子目光的美麗女子,但與那些京中貴女或嫻雅或端莊或明豔或清麗不同,她沒有她們那與生俱來的貴氣,卻依然讓人不敢慢待。

謝知和見過許多女子,上至公主郡主,下至村婦伶人,無人像她。

他忽然便不再懷疑,她確實有能力掌控一條葡萄酒買賣的線。

謝知和雖棄武從文,也在官場上待了七年,但他畢竟是靖國公的後代,並未拐彎抹角,確認陳榕是自己要找的人後便道:“請姑娘過府一敘。”

見謝知和對自己還算客氣,陳榕心中的緊張又減弱一分。

他肯定是誤會了……但誤會得好啊!他把她看得越有價值,她就越安全!

陳榕心裡覺得跟著謝知和去縣衙一趟也無所謂,但嘴上卻道:“有什麼話不能在此地說?除你我之外,這兒已沒有旁人。”

陳榕表現得越是鎮定且囂張,謝知和就越是相信她是他要找的人。在這個時代,衣著、氣度、識字與否,有太多東西可以在一瞬間令旁人判斷對方的大概階層。

謝知和隻是沉吟片刻便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姓陳。”陳榕道,她知道他這意思便是答應在這裡說話了,但他這麼好說話,又讓陳榕明白他的圖謀頗大,足以令他在一些不怎麼重要的事上妥協,因此心中更為警惕。

——他說不定是想拉著她造反!

謝知和道:“陳姑娘,我不喜歡拐彎抹角,便與你直說了。你的葡萄酒,來自何方?”

想到自己之前的分析,陳榕故意道:“謝大人這不是明知故問?”

聞言,謝知和更為確信自己的推斷,沉聲道:“我要見你的上峰。”

能將西岐的葡萄酒運入大鄴,沒有西岐邊境軍隊的門路是不行的,如今西岐的葡萄酒進不來大鄴,主要還是因西岐那邊禁止了商人的來往,而大鄴這邊反倒無所謂。

謝知和的話一點點在驗證自己的判斷,陳榕微微一笑:“我的上峰……可不在此地。”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謝知和哪有再退的道理,他道:“可否替我送個口訊?”

陳榕心中一動,當然可以啊,這一送,她不就可以不回來了麼?

不過顧慮到潘家人,她知道事情當然沒這麼簡單。

“謝大人,您這是想做什麼?”陳榕故意露出玩味的笑容。他一個大鄴的官員,卻想著跟西岐的人接觸……真是所謀甚大啊。

她又沒有西岐的門路,果然報警是最正確的選擇……</p“陳姑娘不必多問,你隻要能替我牽線成功,我不會虧待了你。”謝知和道。

陳榕笑道:“我怎麼知道謝大人不是在設置陷阱?您原先可是京官呢。”

謝知和道:“暗中與敵國將領有聯係便已是叛國之舉。”

“領受上頭任務的除外。”陳榕道。

謝知和因陳榕打太極而心生煩躁,他冷漠地看著她,回想了一番,她所說的話實際上沒有一句是明確承認她的來曆。

果然是足以負責這條線的女子,確實難纏。

謝知和按了按眉心,緩聲道:“確實,要證明我的誠意很難,那麼便請陳姑娘跟我回去,總能讓陳姑娘明白我有多誠心。”

陳榕:“……那倒也不必。”

她好像突然撤去原先的防備,笑盈盈地說:“我隻是個生意人罷了,不值得謝大人如此費心,這樣吧,您告訴我想送什麼口訊,我再看看怎麼送。”

陳榕態度大轉變令謝知和微微怔楞,但很快他意識到她是聽出了他話語中的威脅,這才變了口風。

但他依然堅持道:“還是請陳姑娘隨我回去。都進來。”

後三個字他略提高了聲音,下一刻前廳外等著的一眾帶刀兵士便整齊地入了內。

陳榕:“……”

形勢比人強,陳榕知道自己暫時不會有事,自不會鋌而走險。

“謝大人如此熱情,我自然隻好恭敬不如從命。”陳榕臉上掛起笑容,“還請謝大人容許我稍作收拾。”

謝知和很客氣:“請。”

然後他示意身邊的兩個小兵:“你們陪陳姑娘去搬行李。”

陳榕忙道:“不用麻煩了,我沒帶多少東西。”

謝知和勾唇一笑:“應該的。”

陳榕知道他不會放自己單獨一人,隻好認了。

好在該說的話之前已跟潘家人說明,之後就等著他們報警吧!齊王府在隔壁州州府,距離這裡有五百多裡地,潘家人快馬加鞭趕過去要三四天,齊王若有興趣帶兵趕過來會更慢一些,她至少得拖延夠半個月才行。

但她自然也不會將希望都放在齊王那邊。

說是封城,但不可能長久。她幾乎可以肯定,謝知和還沒有做好造反的準備——他為了搭上西岐的線而找了她,這種事自然要在造反前準備好,如此才可借助西岐的力量,增大造反成功的可能性。

因此,封城隻是防止她跑掉、防止那些富商亂來的臨時策略而已。他給所

有富商和潘家的口訊,或許一半是因為他真的要錢,一半是給人他隻是要錢的印象。如此,旁人若得知了他還要潘家交出葡萄酒的來源,隻會以為他貪的是買賣葡萄酒的暴利,而非為跟葡萄酒買賣背後的人接觸。

這事的後續也不難解決。

他隻要改口減少向富商們勒索的錢數。以之前那個大數為基準,如今減少的錢數會讓富商們覺得少了好多,甚至可以愉快地接受。然後,慶平解封,恢複往日的平靜,他這個慶平新上

任的縣令便可以安靜地在此蟄伏,利用富商上交的銀錢招兵買馬,與西岐聯係上並商談好後續,等待一個絕好的時機舉起反旗。

大鄴已有兩個地方的藩王造反,大鄴朝廷受此牽製,此刻還真是有野心之人舉事的好時機。

可陳榕一點都不希望謝知和舉事成功。

她的城堡就在一百多裡外,有他在側旁,大鄴朝廷的平叛軍可能會來,他也可能會盯上她的城堡,對如今她那還隻是個寶寶的領地來說太危險了。

他要招人起兵,她也要招人升級城堡,他們不能共存!

陳榕在兩個兵士的陪同下離開前廳,先見到了還在等候的潘榮,她道:“潘老爺,我打算去謝大人府上做客,回我那院子拿上東西便走。好在我是一人來的,來去倒也方便。”

老戲骨潘榮會意,笑道:“容老夫送送陳姑娘。”

他走在前方,步子稍大,而陳榕原本走路一向很快,此刻卻像是剛跑完整個馬拉鬆似的,走得有些慢。但那兩個兵士不熟悉陳榕,他們隻知道大多數女子走路都是這個速度,因此半點沒起疑。

等眼睜睜看著潘榮進了她暫居的小院子,陳榕鬆了口氣,轉頭對那兩個跟來的兵士道:“兩位軍爺還請在此地稍候,我很快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