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曆1447年9月2日,斯坎德培率領大軍鑽出克魯耶山穀,在伊什米城短暫休整後,突襲威尼斯駐紮在海岸的雇傭兵團。
威尼斯剛剛登陸的兩千雇傭兵還沒有與主力彙合,倉皇交戰之下,損傷慘重,剩餘的殘兵向德拉奇要塞潰逃。
斯坎德培追至德拉奇要塞之下,見城堡堅固,留下少量遊騎監視後,領兵而去。
馬蒂河畔,澤爾尼村。
斯坎德培在完成對於威尼斯軍隊的第一輪突襲之後,前來此處紮營。
大營戒備森嚴,哨塔林立,遊騎儼然。
士兵們有些帶著傷疤,有些帶著哀慟。
他們剛剛經曆了一場戰爭,雖然獲得勝利,但是代價也是慘痛的。
老兵們滿不在乎,大口喝著從威尼斯人那裡搶來的好酒,叫嚷著令新兵們為自己穿上繳獲的鎧甲。
新兵們也從最初的青澀逐漸變得成熟,再經曆幾次這樣的戰爭,他們也會變得像老兵們一樣滿不在乎。
斯坎德培坐在大營中,看著手上的傷亡名錄發愣。
斯坎德培憑借自己優秀的軍事素養以優勢兵力打了敵軍一個猝不及防,但是傷亡比並不好看。
敵軍有著優良戰馬,有著火槍和鐵甲。
我軍除了一腔熱血,隻有對地形的熟悉。
縱使自己能夠野戰製敵,但是沒有相應的火炮和攻城器械,根本沒辦法將威尼斯人從海邊的城堡內趕走。
如果段時間內不能速戰速決,東部邊境上的奧斯曼人會不會趁虛而入?
“統帥!馬魯納男爵求見!”
“讓他進來。”
營帳打開,馬魯納走進來。
“統帥閣下,很高興知道您又打了勝仗。”
“多虧了你們的情報。”
馬魯納不以為意笑了笑。
“這是我們的誠意,不知您是否願意繼續接下來的談判?”
“說吧,你們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馬魯納翻開地圖,找到阿爾巴尼亞聯盟,指向西南角的一座城市。
斯坎德培湊近一看。
奧隆城。
“我們希望獲得這座城市及附近地區的宗主權。”
馬魯納畫了一個圈,圍住奧隆城和附近的半島。
“這不可能。”
斯坎德培直截了當地說。
阿爾巴尼亞是斯坎德培聯合各城城主,王公組成的聯盟,旨在保障阿爾巴尼亞的獨立地位。
如果斯坎德培如此輕易將一座港口城市割讓給他人,自己的大義名分就會蕩然無存,即使能夠憑借威望暫時壓下反對的聲音,他的地位也勢必受到挑戰。
“你這樣和威尼斯人有什麼區彆?”
“區彆在於,威尼斯人實力強勁,得到一座城後,會想得到另一座。”
“我們沒有那個實力,僅僅需要一個亞德裡亞海的海港,用以溝通意大利到巴爾乾的商路。”
斯坎德培冷笑,一聲不吭。
馬魯納遺憾地搖搖頭。
“那麼,我們的交易就這麼結束了。”
接著,似乎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一般,他一拍腦門。
“噢,對了,”
馬魯納眼含笑意地將一封信件遞給斯坎德培。
“這是我通過在北意大利的老關係得出的情報,我認為您應當看看。”
斯坎德培接過信,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許多。
洋洋灑灑一大篇,核心主旨就一個:
威尼斯總督福斯卡裡對先前的失利很不滿意,已經派人聯絡奧斯曼,邀請他們共同進軍,平分阿爾巴尼亞。
斯坎德培知道,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威尼斯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況且,就算威尼斯人不邀請,凶殘的奧斯曼人也會在戰爭的關鍵時刻投身戰場,坐收漁翁之利。
“我的軍隊和人民會保衛他們的祖國,不用你們操心!”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聽說威尼斯總督正在招攬傭兵團,甚至可以用土地來作為報酬,也許我該去那裡碰碰運氣。”
砰——
斯坎德培一拳砸在桌子上,震翻了幾個杯子。
他怒氣衝衝地盯著馬魯納,眼中噴出的火焰似乎要將馬魯納吞噬。
馬魯納漫不經心地將杯子扶正,為自己和斯坎德培分彆倒上一杯酒。
“悠著點兒,親愛的閣下,”
馬魯納喝口酒,咂咂嘴。
“整個聯盟的安危可都寄托在您身上,您要是不在了,這個脆弱的聯盟隻是奧斯曼碗裡的肉罷了。”
半晌,斯坎德培又恢複了嚴肅的神態,從憤怒的中年重新成為一個奸詐的政治家。
“不夠。”
“您覺得怎麼才算夠?”
“幫我奪回都拉斯城,奧隆城就是你們的。”
都拉斯,威尼斯尊貴共和國在阿爾巴尼亞最大的海港城市,統治中心。
馬魯納搖搖頭。
“我不是來幫助您做夢的。”
“我可以保證幫助您收複達尼雅城,並協助您抵抗奧斯曼人的入侵。”
“這是我們的底線。”
馬魯納戴上帽子,拿起佩刀,準備離開。
“站住。”
“我對南邊城市的控製力不強,你得自己說服奧隆城的城主。”
在他身後,斯坎德培抬起頭,緩緩地說。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有這樣的信心?”
“我自己都沒有把握抵擋住奧斯曼和威尼斯的進攻,同時還能收複達尼雅城。”
乃乃的,知道連達尼雅都難以收複,還非要提一嘴都拉斯是吧?
馬魯納沒有回答,走出營帳。
他望著西北角陰沉的天空。
為何有把握?
意大利要亂了。
……
“意大利要亂了。”
蒙費拉托侯國,巴列奧略城堡中,約翰四世侯爵自言自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