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2)

藏身也是有講究的,母女尋到廣陽郡與長田郡之間的交界處,打算徒步進入楓山。

如果要入山,必須添些吃食,二人去往周邊的村莊,哪怕討些芋魁也好。

誰料她們還沒進村子,兩人就從冷風裡嗅到了濃重的血腥氣息。

陳皎殺過人,對那氣息異常敏感,當即便警惕道:“阿娘彆走了。”

許氏也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勁,頓住身形,嗅了嗅道:“我好像聞到了燒焦的味道?”

陳皎眺望遠處山巒,小道過去了才能入村莊,卻不敢再繼續往前。

忽見一處茂密藤蔓裡有響動,她被嚇了一跳,不作多想,當機立斷道:“快走!”

二人不敢耽擱,匆匆折返回去。

哪曉得她們還沒跑多遠,就聽身後傳來犬吠聲。

放哨的胡人養著獵犬,那獵犬機敏,發現異常,迅速朝她們追擊而來。

獵犬的行為驚動了胡人,吹了一聲口哨。

犬吠聲不止,像是傳遞著某種信息。

陳皎手持樹枝進行驅趕,獵犬卻不退縮,隻一個勁朝二人狂吠。

很快放哨的兩名胡人追了上來。

一個滿臉絡腮胡,虎背熊腰,好似一座泰山壓頂。

一個則肥頭大耳,酒糟鼻,油光滿麵,滾圓的肚子裡裝滿了油水,胳膊都有陳皎的大腿粗。

許氏頓時腿軟。

那兩人對老少沒甚興致,嘴裡嘰哩哇啦說著兩人聽不懂的言語。

其中一人示意她們把包袱交出來。

陳皎惜命,反正包袱裡也沒甚東西,當機立斷扔去。

胡人對包袱進行翻找,並未發現財物,當即不滿。

許氏則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包袱,甚至連指骨都掐得發白。

陳皎還以為她舍不得那幾枚銅板,識時務道:“阿娘趕緊扔給他們,保命要緊!”

許氏沒有吭聲。

胡人不耐,一步上前強行搶奪。

許氏明明害怕得要命,仍舊不顧一切與其爭搶。

蒲扇大的巴掌忽地扇到她臉上,頓覺天旋地轉。

舌尖一股子甜腥。

許氏被突如其來的重力擊倒在地,包袱脫了手。

“阿娘!”

陳皎失聲驚呼。

許氏歪倒在地,啐了一口血水,陳皎忙去扶她。

那胡人粗魯地把包袱翻得亂七八糟,看到幾枚銅板,瞧不上眼。

他又仔細翻了翻,竟然從破衣裳和假路引裡翻出一枚黃燦燦的金鎖來。

胡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陳皎則看得瞠目結舌,她們家竟然還藏有金子?!

她滿腦子都是不可思議,卻又怎知,那枚金鎖是許氏的命根子。

它是陳皎滿百日那天得來的,是她的父親陳恩特地打造送與女兒的物件,更是許氏盼著與丈夫相認的信物。

如今被胡人奪去,她哪裡會善罷甘休,不要命掙紮起身還要去搶奪。

另一名胡人跟看耍猴似的,並未出手。

陳皎心急火燎把許氏拖走,試圖尋求生機。

那胡人卻沒打算放過她們,骨子裡的嗜血令他舉起彎刀向許氏劈去。

千鈞一發之際,陳皎忽地撲到許氏身上,替她抵擋。

當時她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替原身把父母恩還了。

這狗日的世道,她不想再走下去了!

就在她滿腔悲憤等待死亡降臨時,突聽“咻”的一聲,強勁的破風聲不知從哪裡穿透而來。

鋒利的槍頭,帶著排山倒海的力量,貫穿過胡人龐大的身軀。

那速度委實太快。

僅僅一瞬間,舉刀的胡人驚恐地瞪大雙眼,喉嚨裡發出扭曲的“咯咯”聲,像倒栽蔥似的轟然倒下。

一切變故來得太快!

聽到耳邊厚重的倒地聲,陳皎驚愕得不知所措。

方才還在觀戲的胡人見同伴被射殺,頓時暴跳如雷。

他並未舉刀反擊偷襲的來人,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朝村子跑去,試圖報信。

然而下一刻,一支箭矢破空而出,腿部中箭。

那胡人嘰哩哇啦大叫,掙紮著起身逃跑,被一箭爆頭。

穿胸的胡人手裡還握著金鎖,許氏連忙將其奪回。

受到驚嚇的獵犬則夾著尾巴逃得飛快。

陳皎驚魂未定看向身後的來人,有四人,皆騎在戰馬上。

為首那人身量魁梧,估計八尺有餘,渾身肌肉緊實,陽剛且雄壯。

他一張國字臉,莫約四十歲的年紀,濃眉大眼,鼻梁高挺,皮膚黝黑,美須髯。

方才的紅纓槍便是從他手裡投擲而出。

僥幸撿回一條賤命,陳皎連忙跪拜道:“多謝壯士救命之恩!”

當即便同他們磕頭致謝。

那四人卻未理會她,徑自騎馬進村子,路過她們時,領頭的男人順手牽羊,把胡人的彎刀取走。

陳皎心有餘悸地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胡亂撿拾地上的包袱衣物。

許氏以前經曆過殺人埋屍,現在對死人已經麻木。

母女二人匆忙把地上的物什收撿好。

許氏顧不得半邊臉腫得老高,忙道:“這裡晦氣,咱們趕緊走!”

陳皎卻另有打算,腦中飛速運轉,做下了作死的決定。

“阿娘,方才那些人通身的威儀,身手又頂好,能出手救我們,可見有俠義心腸。”

許氏愣了愣,一臉不明所以。

陳皎冷靜道:“我想碰一碰運氣。”

許氏可沒她那般大的膽子,急躁道:“你瘋了,萬一他們是惡人的話……”

陳皎打斷道:“他們騎著馬,若是惡人,我們仍舊跑不掉。”

許氏:“……”

不理會她的茫然,陳皎果斷進村探情形。

許氏罵罵咧咧,知道攔不住她,隻得狼狽跟上。

方才追來的四人為首的叫徐昭,是名武將,辦完事原是要去隔壁閔州與人彙合。

結果在趕路途中發現這群胡人行動異常,便管了閒事,一路追蹤而來,還是晚了一步。

陶家村二百多人皆被胡人屠殺,除了方才擊殺的兩人,還有十八人在村子裡猖狂。

這群胡人原本在閔州一帶活動,得知陶家村富庶,特地過來洗劫。

徐昭四人個個精悍強壯,毫不猶豫衝進村裡與胡人血戰。

陳皎二人聽到廝殺聲,隻敢行至村口,便不敢再繼續靠近。

她們尋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觀望。

那徐昭功夫了得,體型比胡人還要健碩,一把奪過胡人手中的大斧,斜劈而下,頓時把對方的腦袋削掉了半邊。

另一名弓箭手百步穿楊,幾乎百發百中。

四人浴血奮戰,用了半個時辰的功夫,才把所有胡人屠殺殆儘。

村子裡滿地屍體狼藉,除雞狗動物外,無一活口生還。

徐昭身上掛了彩,怕有漏網之魚,幾人又把村子搜查了一遍,確定沒有胡人活口才作罷。

對於曾經經曆過被胡人屠城的人來說,村子裡死的這些百姓算不得什麼。

在這個混亂的時代,人命是最不值錢的。

徐昭等人到井邊清洗身上的血跡,他們穿了軟甲護身,隻有四肢有皮肉傷,並無大礙。

從包袱裡取金瘡藥止血包紮時,陳皎壯大膽子,硬著頭皮上前來,跪到地上磕頭道:“請諸位英雄救救我們!”

徐昭坐在井邊的石頭上,一雙虎目瞥向她,還以為她是村民。

“胡人已然屠儘,你且去報官罷。”

他說話的口音字正腔圓,是正宗的北方官話。

陳皎愣了愣,連忙用官話回道:“不瞞英雄,小子並非當地村民,隻是路過此地,本欲進村討些吃食,不曾想……”

另一人不耐煩打斷:“讓你報官就報官,囉嗦作甚?!”

那大漢中氣十足,赤著胳膊,脾氣極壞,委實把陳皎唬住了。

她害怕地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吭聲。

徐昭的態度還算和氣,一邊穿乾淨衣裳,一邊說道:“你若不願報官,便早些離開是非之地。”

陳皎忙道:“英雄有所不知,我們實在是遇到了難處,就算今日躲過一劫,隻怕明日也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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